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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笔]心灵的后花园
作者:杨秀芬

《含笑花》 2006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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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的精神开辟第二空间,那将是他心灵的后花园。在那里,他可以尽吐心灵中的浊气和俗气,重铸更亮泽更馨香的自我。
       每次走进禾木园,那一草一木、一枯一荣,那静的建筑、动的人群,甚至连偶尔飘过禾木园上空的流云,都会在不经意间让心灵之弦一次次拨动。每次弦弹乐起时,思绪便会如同花木,葳蕤地绽放,禾木园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我心灵的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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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园就是北大的代名词,不知道的恐怕很少;但禾木园就是文山师专的代名词,知道的恐怕就不很多了。如果前者如频频出镜的明星,那后者便是养在深闺的女儿,轻易不将如花容颜示人。
       最初知道文山师专,已是高中时候的事了。当时姐姐已不再读书,因而得以见识家中院子四墙之外的“世界”,让正在寒窗苦读的我羡慕不已。弟弟则刚考上文山技校,在农村孩子的眼里,文山城就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大世界了,而爸妈,准确说来,他们是在我工作后,才真正见识了文山城。随着交通和信息的越来越畅达,地球都被叫做“村”了。但是在农村孩子的眼里,世界依然很大。即使是现在,在很多农村人的生活中,世界仍然是村子周围方圆几里的天空和土地。
       于是,从姐姐和弟弟的嘴里,知道了文山师专的一些大概,知道它依着西华山,傍着盘龙河,环境不错,是—个干净的读书的地方。我一直喜欢“干净”这个词,就像我喜欢真正走进文山师专校园里感受到的一样。干净的布局,干净的楼房,干净的水泥路面,连花坛里的花花草草,也是干净地活着,干净地开放着,甚至校园里的师生身上,也隐约飘浮着干净的气味,让浮躁的心不断趋近平和,从而潜心学习。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文山师专的“干净”,其实也体现了这所学校的素质和修养。
       真正考上文山师专,成为这所学校的一名学生时,已是1993年9月的事了。也许是因为“身在此山中”的缘故吧,当时大多本地考生都希望“冲”出文山,走向昆明或者昆明以外的大中专学校。因而对一些考上文山师专的考生来说,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喜悦,甚至隐隐还会有些失落的感觉。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但我总以为,既然选择了,就要承认现实,面对现实,不要再自怨自艾,甚至自暴自弃,努力过好每一天,这才是—个无悔的人生应有的姿态。
       未上文山师专,便被上了一堂课:如何面对选择?庆幸的是,我过了这一关。
       毕业后,我曾面对过很多选择,但是我始终信奉一点,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笑迎生活。上帝是公平的,当它为你关上一扇门时,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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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毕业后我去文山师专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山师专的容颜会在我的记忆中模糊。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山师专在意识里竟然越来越清晰了,并且,在我心灵的后花园里,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三年的时光在整个人生的长河中,实在算不了什么。如今想来,离开母校竟已九个年头了。在这期间,很多事情发生了又淡忘了,但于文山师专,不用旧地重游,也在我的心里深刻地凸现着。
       文山师专依山而建,因此很有层次感,感觉很有气势,每当身临其境,一份自豪感便会油然而生。从大门拾级而上,站在宽广干净的水泥地中央。环顾四周,正面是教学楼,左面是实验楼,右面是图书馆,这便是我三年的校园生活中主要的学习地点了。
       一直以来,由于我对书籍有着执著的爱好。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文系。而图书馆和三楼中文系的教室以及校园周围的石凳、草地,甚至宿舍里的床铺,便成了满足我对书籍的强大欲望的殿堂。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呢?这是我心灵的后花园脉动的地方。记得那时候,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书的海洋、书的森林、书的宇宙里畅游,与书中人物一起赏花、听雨、观海、望云。走进书的世界,轻柔、缥缈、真像我一人在做梦,走在空中,拨开前面挡住视线的白云,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海阔天空的新境界。
       我读历史。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古往今来的历史舞台上,上演过多少王朝更替、大国兴亡的活剧。角色变换,剧情常新,大都具有浓烈的英雄色彩和残破的悲情结局。形形色色的政权或长或短,最后都在“灭亡”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在动情与感叹的时刻,思想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与历史相会在生生灭灭的时空瞬间,听“他”用默默的眼神注视着我并与我对话,无言地述说着数千年风吹雨打仍艰难挺进的坚韧步履。
       我读科普。原来人类社会以前只是一个二维平面,充其量是个面积在不断扩大的平面,电子计算机的出现使它扩展为立体三维空间。也许很快,互联网的大规模普及又给它添上一条时间坐标轴,成为四维空间。
       我读哲学。哲学在我看来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很难入门,要让它像读文学作品那样引人入胜,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斯蓬维尔先生却或多或少地做到了这一点。例如他的《哲学的阐述》,讨论的是政治、无神论、认识论、时间、死亡等问题,我来不及细读,但是只看了封面和封底的几句话,就对哲学有了一种亲切之感。封面上写的是:“幸福是目标,哲学就是道路。祝所有的人旅途愉快!”封底上的话是对哲学的解释:“任何哲学都是一场斗争。它的武器?是理性。它的敌人?是愚蠢、狂热和蒙昧主义。它的盟友?是科学。它的对象?是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或者是置身于一切之中的人类。”对哲学如此简洁明了的解释。至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读音乐。在大自然里音乐所吐的是海潮的升腾,巨风的激荡,那永存在静寂抑或天籁间的交响。它罗列宇宙一切的庄严与和谐,松涛与流泉的共鸣,和风与垂柳的缠绵,花开花落虫鸣鸟语的交织,或者自远而来更远而去的空谷震响的回音。’
       而在所有的一切读物中,毫无疑问,我对文学一直情有独钟。在文学的世界里,我是斯加丽,我的眼里闪着猫一样的眼光,我站在古老的南方,经历了战乱的南方,我在一次次的挫折和失败面前,对自己说:“T0rnormw is another day。”(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是简爱,一个平凡的女子,但是我能够骄傲地对罗彻斯特说:“你以为我穷,不好看,就没有感情吗?我也会的,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一定使你难于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于离开你!上帝没有这样!我们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经过坟墓,将同样站在上帝面前!”我是埃斯梅拉达、我是安娜、我是包法利夫人,一个人的灵魂是千百人的灵魂。千百人的灵魂是一个人的灵魂。我是阿费罗狄特,我是阿尔忒密斯,我是这里的宁芙,我是海之老人的女儿……文学。让我瘦瘦的心无限充盈,无限快乐。
       即使是现在,读书也仍然是我生活中一个重要的内容,也可以说是我最重要的精神财富。世上的很多东西,特别是人,生生死死,来来往往,想留也留不住。惟有书,像一个忠实的、深沉的、渊博的朋友、知己、君子一样,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他用他那博大深邃的胸怀把我轻轻拥入怀里,细细体贴,柔柔关怀,谆谆教导,抚慰我内心的伤痕,将我带入另外的
       一个全新的、充实的、愉快的精彩纷呈的理智世界,让我明白了许多不曾明了的事理。
       3
       从教学楼背后往右上是食堂,往左上是学生宿舍,教室——食堂一宿舍,构成了学生们“三点一线”的生活。
       毕业后我去了几次学校,校园明显比当年热闹喧哗了,一派大兴土木的模样,当年稍有些空旷的草地上,已矗立起了几幢智能化的建筑。这些样式、材质都颇具现代风格的建筑物,诉说着文山师专新的成长。想起以前接电话总是要由一楼值班的老师长一声短一声地喊,那感觉像极了母亲在唤归家的孩子。偶尔路过值班室,听到电话铃响,总会禁不住慢下脚步,想那电话是不是找自己的啊。一群年轻的孩子在外面求学,虽然脸上尽是笑模样,尽是玩世不恭,可心里也依然孤单啊,尤其是对亲情、友情的无限渴望。
       食堂周围已有很多小卖铺、小吃店,原来的大食堂重新改进了一下,分成各个区域,并在食堂里摆上两台电视,若干桌椅,让年轻人的精神和胃在同一时段得到丰富和滋润。
       以前的足球场旁边,建起了一座功能比较齐全的体育馆。下班或者周末有空的时候,我便会邀上三五个好友,一起去打打乒乓球、羽毛球什么的,说是锻炼身体,更不如说是借机打捞遗落在校园里的那些零星片断的记忆。
       这个地方,果真曾经属于过我吗?风景与当年殊异。当年的橡皮树,如今已长得很茂盛了。橡皮树下已有了足够大的空间,摆上了供学子读书、休闲的石桌石凳;当年让人浮想联翩的相思林,已从视野里消失;当年的芭蕉园和玫瑰园,是不是因为总也活得不景气,所以被门球场取代?以前杂草丛生的地方,已经被精雕细琢,或者是幽长的青石小径,或者是淡淡的一块一块绿地,既互相呼应,相得益彰,又不落痕迹,落落大方。如果说从前的禾木园是一个未加修饰的青春少女,那么,现在的禾木园该当是轻妆淡抹,粉艳出场的少妇了吧?如果不是过来人,不曾千百次用脚步丈量过,不会知道这一小块地方的变迁史。俱往矣。但此刻我不能肯定,我的记忆是否准确还原了当年的面貌,是否有某种程度的走样变形。
       这个地方,果真曾经属于过我吗?每次看着身边走过的学子们,看着他们脸上写满开朗的、阳光般的、朝气蓬勃的表情。青春的美,青春的骄傲,在变幻的四季里,一点也不遮拦地绽放着。一份这样的神情,就好像一滴洇在宣纸上的墨汁,很容易就洇染出一片,何况有那么年轻的面孔?于是想,当年这样的神情一定也曾经写在自己的脸上吧?因为这是青春最可依赖的标志,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不会有什么区别。
       我曾经作为学校业余女子篮球队中的一员,在校园的篮球场上驰骋过,不惧炎炎烈日或是凛冽的寒风晒黑吹皱青春的容颜,而现在却经常借口没时间或者没伴而躲在家里,让身体日渐慵懒也不愿出去运动。每次出门,都要小心翼翼涂上一层层的防晒产品,再打上遮阳伞,或是戴上遮阳帽。我们的脸色越来越白净,可我们的激情在一点一点消失。我们拒绝了太阳,所以我们的心事无法晾晒,只好霉变。
       我曾经在日记的扉页写上:“我们要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就投入工作,而不要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哀叹时光易逝。”那时的我们意气风发,富足的时间允许我们犯错误,走弯路,重新起步。不但可以把梦做得极尽妖娆,还可以适时地调整修订,如同用橡皮擦去一处笔误。而现在,已过了而立之年的我,仍在寻寻觅觅,始终在终点和起点之间走来走去,时而雄心万丈时而万念俱灰。
       我曾经那么狂热地做着当一名作家的梦,满腔热情地投入到校刊《禾木园》的创建之中,作为社长。我掩藏了自己的害羞和内向,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地敲门,去演说,去寻找热爱文学的盟友,我们的《禾木园》也因此蒸蒸日上。而现在,我却经常在长长的时间里写不出一个文字,在我热爱的文学面前,我感到惶恐。
       人生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就像一块构图复杂、花色繁多的地毯,时光就像是将其缓缓展开的那一双手,在每一个时段,都有不同的图案被显示。我们并不能预知下一分钟将会看到什么。
       4
       不久前在清理旧书时,翻出在文山师专时的相册。起皱的封皮,泛黄的内页,第一页就是同宿舍女生的合影,见证了我们曾经的友谊。
       记得去年“五一”学校校庆的时候,我们同宿舍的几位好友聚到了一起,这竟然是自毕业后的第一次没有缺席的相约。
       毕业前夕,大家一起漫步在校园里,面对朝夕相处三年之久的好友,都有些恋恋不舍。谁也不会怀疑,将来自己会常常回到这里,因为我们大多是本州的人。相聚,并不遥远,所以分别,也就没有那么难舍。
       然而走出之后,这种愿望却渐行渐远,日益陌生。在生存的疆场上打拼,不是—个你是否乐意的问题。一截木板,被抛进了湍急的漩涡,只能随着水流沉浮。这中间会有多少变形和损耗?首当其冲的影响,便是心情变得粗糙麻木,多少诗情随风而去,与时俱逝。于是慢慢的,淡忘了回忆。淡忘了友谊,淡忘了我们曾经有过的梦,只是一味地投入到世俗的忙碌中,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自己磨炼得更“成熟”,更像个“大人”,于是心也在这份“磨炼”中慢慢老去。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和我一样,在一天的忙碌之后,常常会觉得寂寞,这时,从前那些不常联系的好友便会从心底升起,此时的我,是那样怀念从前,怀念友谊,怀念单纯。
       我常常问自己,我是否太过于忙碌而失去了欢乐?我是否太过于压抑而疏忽了友情?我是否太计较爱情而患得患失?夜的寂静掩盖了白天的喧哗。窗外的月光,谁比谁更寂寞?
       —个人常常独自思考,结果会更接近自己。因为人多的时候往往想不到自己,内心常常被尘事掩盖。于是我怀念曾经的纯真、美丽的初恋和值得回味的友情。“拥有时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可贵。”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可偏要自己经历了,才能够真正体味。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是智者追求的一种境界。而这种出世之心,只能永存在心灵的后花园。生活,或者生存,让我们只能以人世的态度去面对,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否则将无法面对纷至沓来的事物,而无法让你真正安静。
       在心灵的后花园里来来去去。世界仍然在按自己的规律运行着:一切已经发生的,它存在着;一切正在发生的,它发生着;一切即将发生的,它等待着。正如寒冷的冬日,秋之后它一定来,春之前它一定去。在来不及的时候,天就放晴了,似乎什么都不曾改变。
       但是我知道,我为我心灵的后花园浇了一次水。
       而且,我还会来的,当内心萌生某种需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