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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法风采]床
作者:杨启波

《含笑花》 2006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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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睡觉的时候总是梦见一些奇异的事情,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像吃喝拉撒一样正常不过。但有时候会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经常被人们称为“预感”,不过常常是几天就忘了。如果过一段时间遭遇了事件,才回想梦境,有的人暗自庆幸,有的则后悔不迭。但也有人说,做梦是因为身体欠佳所致,如果连续做同样的梦,那么就要小心,是身体发出的警告信号,要当心了。王严现在就有了这种担心,生病的这种念头在他心里打转好几天了,但又确实没有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不适的感觉,除了因做梦的时间过长睡眠不好精神欠佳外,能吃能喝,一切照旧。王严有点无所适从了。
       王严有想把这种困惑与同事倾诉一下的念头。但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一回办公室里只有副科长钱东一人在的时候,王严差点就要说出来了。王严确信如果当时钱东问一声,或者随便哼一声,他就会像受了委屈的小孩终于回到父母的怀抱一样,把困惑自己长久的问题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但钱东当时只是把视线从报纸上移到王严的脸上,最后定格在了王严微微张开的嘴上,很奇怪地看着对面的科长把双手撑在桌上莫名其妙盯着自己的表情,结果钱东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嘴张成了个O型。王严那回是很尴尬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像做了错事的小孩,表情极不自然。其他两个女同事,王严又不好意思说,王严只有闷在心里。
       王严决定到医院检查一下,但王严对医院的检查根本不抱任何希望。这跟王严的身体有关,因为王严几年还不会吃一片药,就算感冒这类小病也熬熬就过去。王严觉得医院就是专门治那些根本治不好的病人而从中渔利,所谓“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但这回王严只有相信医院。王严就像溺水的人,总算抓住了医院这根稻草,虽然不抱希望,但只能抓住不放,这是任何溺水的人的普遍心理。王严在医院里从二楼到十楼来来回回跑了个遍,折腾了一早上,从神经科、内科、脊椎科、外科、口腔科甚至五官科都跑遍,就只差儿科了,医生都没有表什么态。王严就非常的失望,也很矛盾。王严非常希望医生能检查出什么,就算是什么病也不怕,但是病可不像是应召女郎那样说来就会来的。王严确信自己患病了,而且是一种怪病,只是这些庸医无法看到罢了。王严开始有了微微的恐惧,这种恐惧是潜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一不小心,就会蹦出来溜达。
       一批罪犯被法警带进审判大会现场,王严在人丛里观望。法官庄严宣布,剥夺这批罪犯政治权利终生,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王严明明白白听见有个罪犯名字的谐音和自己的一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写法,可是又好像是在宣判自己。一时间王严也弄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否被宣判的罪犯,还是旁听观望的人。罪犯们被带到一片长着松树的林地上,一排戴着口罩的法警举起了枪,子弹从背后“叭”的一声,胸前被穿了个大洞,只是看不到自己的血,其他已被执行的罪犯的血流了一地,有个尚未断气的罪犯在地上痉挛,双手把王严的腿拉扯,王严怎么都挣不脱。几番挣扎,才把王严“妈呀”一声拉醒了。醒来满头大汗,心“咚咚”跳个不停,大口大口地喘气。
       王严坐了起来,叹息着摇头,兀自搞不清原由,“到底怎么回事,妈的?真他妈累。”才凌晨三点多,就再也无法入睡,迷迷糊糊地躺到天亮。
       因为没有睡好,王严便有些无精打采,一进办公室的门,同事李姐就很夸张地惊叫起来。
       “哎呀,科长,你是怎么啦?玩通宵?”李姐就又叫着同事小田,“小田,你看看科长,很反常啊。” 小田就伸过头来,“哎呀,可不是,眼睛黑了一大圈,脸色蜡黄。哎哟科长,你可要注意啊,会不会是透支了?”说着就伸手来探王严的额头。
       “没有没有,”王严躲开小田的手,“我都会生病?怕全世界的人都成病号了。”
       “没这么夸张吧,科长?”刚进门的钱东把一袋小笼包子放在桌上,转身看了王严一眼,“你不会生病——呀——你现在的样子——你现在就是病啦?”
       “我有吗?”王严把一个小笼包子放进嘴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就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来。几位同事于是都很关心起王严来,都劝王严到医院去看看。
       王严是在努力地撑着自己,觉得很困,整天呵欠连连。在近期有个比较大型的会议,要准备的材料就得由王严负责。王严就把任务布置下去,通常是李姐和小田负责收集材料和数据,钱东拿出初稿,最后由王严修改好送领导审阅。王严布置好以后,领导打来电话,叫他去领导的办公室一趟。
       王严知道领导可能要调走了,任何领导要调走之前总是要安排部下的。王严跟这个领导四年了,虽然把他从职员提拔到了科长,但当科长都三年了。王严估计这回领导怕是要提拔自己了。
       果然不出王严所料,领导谈的就是王严的去留问题。只是除了说要提拔之外,还叫王严谨慎一些,不要太嚣张,让别人说坏话,对前途产生不良影响。比如对待女人,千万不要弄出什么花边新闻,再说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结婚了,结了婚才好干事业。领导劝诫王严的时候,王严的内心是非常高兴的,工作才十年就要混到副处级了,也算是有出息了,这在同学当中是很少的。但王严又有些不安,这段时间的梦,到底是否意味着什么还是暗示着什么呢?
       要下班了,不知道几个同事是否听到了什么风声,嚷嚷着叫王严请客。王严被缠得无法。就打电话叫小艾去订一桌饭。小艾是王严领导的妻子的侄女,人不算好看,但也不难看。只是比起王严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来,小艾应该是最差的一个了,这个小艾也清楚。有回王严喝醉了酒,小艾发了脾气,被王严骂得头也抬不起来。王严就曾警告小艾小心,说她是他所有女人中最难看的一个,随时可以叫她“下课”。小艾从此不敢仗势看不起王严,反而是更加千依百顺,对王严体贴入微,担心一不小心让王严心生厌烦把她给“下课”了。
       吃饭的时候王严被几个同事灌晕了,饭罢才去到歌厅。半杯啤酒下去就倒在沙发上,一首歌都没有唱,就动也不会动了。小艾叫来司机,拉着王严回去了。王严是怎么被小艾弄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几个法警走过来架起王严,往那片长着松树的林地上一丢,然后就有戴着口罩的法警过来,用枪对准了王严的后背。 “不要啊——”王严惊叫了一声,把小艾惊醒了。
       “怎么啦?王严——你怎么啦?”小艾使劲摇醒了王严。
       王严一下子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可把小艾吓傻了。“王严,你怎么啦?做恶梦啦?”王严缓了一口气,“没什么,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啦?”小艾关切地问,“害怕吗?”
       “没什么的,我梦见被别人打了。”
       “见血了没有?”
       “没有。”
       “哦——你这几天小心点,不要和别人吵架。”小艾把身子贴过来,把嘴凑在王严的耳朵边柔柔地说,“我就怕你有事。你要是有什么的话,我可怎么办呀?”边说就边吻王严的耳朵,她知道王严对这个部位最敏感。
       “没事的,”王严拍拍小艾的肩,搂着女人享受起来。果然,王严被小艾弄出情绪来了。王严叹了一口
       气,转身把小艾覆盖了。完事后,天也要亮了,王严觉得疲惫极了。懒懒地起来,头晕乎乎的,眼睛很难过。小艾煮好早点,王严一点胃口都没有,什么也没吃,喝了杯白开水就上班去了。
       钱东拿起材料递给王严,随便看了王严一眼,“哟,科长,你—一脸色不太好啊?”
       王严接过材料,摸摸脸,叹了一口气,“昨晚喝多了。还不是你们几个,像整外人一样整我。”
       “冤枉啊,科长大人,我昨晚可是帮着你的哟。再说你的酒量那么厉害。昨晚我以为你还能喝的,谁知道你竟然醉了。是不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是啊,这段时间是太累了,等这个会开完了,我想请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王严随便看了一眼材料,眼睛很难受,就把材料拿去给领导审阅。这可是王严第一次这样不认真修改材料就送给领导,一来王严确是很疲惫,没有精力来改,二则王严又想,自己也不要什么事情都包揽着,钱东虽然比自己大一岁,但自己一走,他也是要当科长的,也该锻炼锻炼了,再说钱东的水平也不差,还在王严之前就当了副科长,应该相信钱东的实力。
       一小时后,爬在桌上的王严被电话吵醒,抬头一看是领导的电话,连忙接起来,电话那头就传来领导那惯有的严厉的声音,而且措辞相当激烈。看来是很生气了。王严—想坏了,赶紧跑到领导的办公室。
       足足让领导骂了半小时,王严才灰头灰脸地回到自己办公室。进去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材料往桌上一丢,什么话都没说。
       钱东看着王严的脸色很难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李姐和小田也赶紧过来。王严叹了一口气,把材料存在的问题及领导的修改意见说了一遍,就把材料摔给钱东,多余的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了办公室。
       王严低着头,一路上想着领导的话。王严最害怕的就是领导那句“不要拿自己的前途不当一回事”。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震得王严害怕起来,刚刚燃起来的那点火苗,一下子就被浇灭了,所有的优越感顿时荡然无存。那潜伏在身体某个角落的恐惧感,又溜达出来了。一回到家,衣服都没脱就倒在床上,心中很是伤感。
       小艾打来电话,问王严早点吃了什么东西。王严说吃了屎,小艾就在电话那头“咯咯”地像个小母鸡一样的笑了,小艾说我都没拉你吃什么啊,说完后电话那头一点声音都没有,才害怕了,赶紧道歉,又柔声问王严想吃什么,王严大叫一声想吃屎就把电话摔了。
       小艾提着粥来的时候,王严已经睡着了。敲了半天的门王严也没开。小艾就埋怨起王严来,王严老是不给自己钥匙,看来还是不相信自己,还没有把自己当“自家人”,要是“自家人”,还用得着喊门吗?想着这些就越来越害怕。小艾好久才把王严吵醒。王严懒懒地起来把门打开,小艾赶紧说送东西来给王严吃。王严揉了揉眼睛,把小艾放进来。小艾把东西放在桌上,转身抱着王严,叫王严吃东西。王严胡乱吃了几口就躺下了。小艾收拾完,就往王严身上挪。
       “别闹,我很困。”王严显得很不耐烦。小艾也不敢多话,就像小绵羊一样。倚着王严甜甜地躺下。
       王严感觉到生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又不知道具体变化在哪里,就是感觉睡眠不足,感觉很疲惫。把领导要的材料改好送过去,领导没再说什么,王严才回到办公室,安排好了其它事情,感觉很无聊,拿报纸翻翻又没有兴趣,就上网去找“红色玫瑰”聊天。
       王严和“红色玫瑰”认识好久了,已经到非常“知心”的地步。在上个月去省城见面的时候俩人就住在了一起。一开始王严很害怕,可是“红色玫瑰”对王严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做情人就够了。王严对这种“情人式的恋爱”没有经历过,虽然有些害怕,但也很新鲜,也很刺激。后来王严就把“红色玫瑰”当成无话不说的红颜知己,“红色玫瑰”成了王严的一个避风的港湾。每次见面的时候,“红色玫瑰”都把王严的头搂在胸前,像抚摸孩儿般地抚摸着王严。王严也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在“红色玫瑰”面前,不用装模作样,不用戴着面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也没有顾忌,反正“红色玫瑰”有正规职业有老公,不用王严负担什么,年龄也差不多,书也读了不少,算得上是有品位的人,王严也就乐此不疲了,经常电话联系或者短信问候。
       “红色玫瑰”果然在网上,“红色玫瑰”先是骂王严不想她,王严忙解释工作很忙,不过心里是念着她的。“红色玫瑰”就又“咯咯”地笑了,说骗你呢小傻瓜。聊着聊着,“红色玫瑰”感觉到王严很不开心,就打来电话问王严到底怎么啦。王严跑到卫生间里,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梦说给“红色玫瑰”听。“红色玫瑰”也是觉很奇怪。
       “你别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了吧?”
       “没有啊,如果有——”
       “什么啊?”
       “那就是和你上床一”
       “什么呀,你又没有结婚一”
       “可是我有女朋友呢,我也要对她负责的。”
       “那我呢?你不用对我负责吗?”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是啊是啊,我是不会影响你的前途的。不过,你的情绪很不好,要去看医生的。”
       “没用的,我去了,检查不出什么来。”
       “亏你还读过大学,心理医生啊,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也许有用。”
       经“红色玫瑰”一提醒,王严真的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决定去看看,也许有所帮助。王严去医院的时候没有告诉小艾,他怕小艾发现自己的秘密,小艾如果知道了,那知道的人就多了,会造成很多麻烦。一个人在医院里找来找去,好久才找到“心理辅导科”。
       心理辅导医生是一个小老头儿,其实也就三十多岁,只是秃了顶,看起来像五十多岁了。医生伸出一只手,在王严的眼前一摇晃,问王严是什么,把王严弄得一头雾水,王严说不知道。心理辅导医生又把手指握成圈,又在王严的眼前摇晃,问王严是什么。
       “拳头啊。”
       “哦不不不,不是——”可把王严搞糊涂了。医生又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王严都没有使医生满意。医生正要告诫王严的问题很严重的时候,王严早已耐不住,借口上厕所就溜了。王严觉得再让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古怪小老头问完,接着治疗下去,自己怕是真的会被他弄成神经病。
       王严就又对“红色玫瑰”诉苦,说没有用。“红色玫瑰”劝他别担心,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想办法,总会解决的。王严哭笑不得,但又没有切实可行的措施,整天晕头晕脑的,让身边的人都感觉到了他的些许变化。
       王严觉也睡不好,不但晚上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就连午睡也会做梦。王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闲逛,突然,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急冲冲地拉着一个小孩朝王严冲来。一到王严面前,妇女就叫小孩给王严跪下,让小孩叫王严“爸爸”,小孩就乖乖跪下,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这可把王严吓傻了,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话来。
       “这——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你——”妇女先是吃惊,“你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还会有什么意思?”然后就愤怒了。厉声呵斥王严,“王严,这是你的亲骨肉啊。你——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你看看我是谁?”
       
       王严抬头一看,原来是以前的恋人阿翠。“阿翠,你不是跟别人结婚了吗?这个小孩怎么会是我的?”
       “哼,没结的时候就有的啦——结婚的时候因为我不是处女,我老公就一直怀恨在心,要不是我替你说好话,他早就要来和你算账了。还有我哥,看,他们在那儿——”阿翠的母亲和哥哥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朝王严奔过来,嘴里骂着“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抓住王严就“噼里啪啦”一阵乱撕乱打。
       “哎哟,哎哟——别打了,要钱我给你们,哎哟—别打了——”王严边求饶边跑,可是怎么都跑不出去,脚好像灌了铅一样在原地蠕动,只是大声求饶,嘴里大叫着“别打了——别打了——”脚使劲蹬,把小艾弄疼了惊醒过来。
       “王严——王严——你怎么啦——王严,你怎么啦?王严你别吓我,王严——”小艾使劲摇着王严,才把王严摇醒了。王严直起身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小艾,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才知道原来又做梦了。
       “你怎么啦王严?我害怕。”
       王严坐了起来,摸根烟点上,深深吸一口,重重地吐出来,才缓过神来。回想刚才在梦中的那一幕,可真是的。虽说不是真实的,但确被吓得够呛。为了安慰王严,小艾又想故伎重演,贴身上来,却被王严粗暴地推开。王严还沉溺在刚才的画面里,现实生活中,会有哪些“阿翠”来讨债或者讨命呢?王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王严曾经以为,床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了。无论在外面怎么累怎么受委屈,只要回家往床上一躺,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但这一段时间以来,王严特别害怕床,准确地说是特别害怕躺在床上,王严对躺在床上的恐惧,已经延伸到了家里的所有东西,他甚至害怕回家,害怕—个人在家里。有时候看着家里摆着的盆景,就很怀疑那后面隐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有时候电视机发出“砰”的轻响,也要把王严吓得心“咚”地跳一下。挂在窗口的风铃早已取下,因为它发出的清脆声在王严听来不再是美妙,而是成了催命一样的号角或者警钟。王严觉得自己的心理被弄得脆弱极了,像是被风干的竹枝,轻轻一折就会断掉一样。不要小艾来陪就有恐惧感,小艾来陪又怎么都要应付一下,但王严真的是没有了以前那样强烈的欲望。王严显得很烦躁,烦躁得连做爱都没有兴趣。小艾很是伤心,以为王严又变了心,要叫她“下课”了,但又什么也不敢问,也不敢说什么,常常难过得偷偷流眼泪。
       比较大型的那个会议开完后,恰逢“国庆”长假。领导把王严叫到办公室里。因为小艾把王严近期的变化告诉了领导,所以王严被领导“语重心长”了一回。王严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敢回话,因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要说对小艾变心倒也没有,只是觉得烦,这种烦不仅仅只是对小艾,甚至是很知心的“红色玫瑰”,王严也没有任何兴趣,连和她聊天都没有了兴致。“红色玫瑰”很关切王严,想要约了见面,被王严粗暴地拒绝,“红色玫瑰”发来很多短信王严也不理睬,打电话来也总是借口开会或者忙。领导也觉察到了王严的些许变化,但没有严厉批评王严,只是告诉王严要注意调整心态。并且说可以带王严出去散散心,因为近期有去欧洲考察的名额,领导可以带着王严一起去。但王严现在不想和领导出去,因为自己现在不是最好状态,跟领导出去怕有闪失,所以就婉言谢绝了,只是希望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领导也就同意了。
       王严的老家在农村,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王严想回去看看,也好散散心,调整一下自己。
       看着家乡熟悉的山川,一草一木都那么的亲切。王严有了两个多月以来睡得最美的一觉,醒来觉得舒坦极了,胃口也出奇地好,王严觉得没有自来老家。
       但第二天,几个在乡下工作的同学和朋友闻讯而来,都是几年不见的,纷纷轮流做东邀请王严。不去又碍不下情面,去又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王严有个脾气,只要喝醉了,半夜就睡不着觉,第二天又很难过。现在倒好,刚刚找到点感觉,被朋友们几杯酒灌下去,那种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特别是酒醒睡不着,躺着就会胡思乱想,然后再睡,只要睡着,那些梦就会像老朋友一样来问候了。几天过去,王严逃也似的离开了老家。
       小艾同领导到欧洲去了,王严倒也落得清闲,但是午夜梦醒,没有人来安慰,又不敢再联系从前的那些女朋友,因为王严知道,只要自己愿意,那些女人就会像应召女郎一样随叫随到,又能随时按要求离开。王严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现在应该是干事业的时候啦。再说现在也没有欲望,只是想找个人陪着说话。于是就念起小艾的好来。
       王严于是就疯狂地逛街,像个空虚的女人一样疯狂地购物,白天把自己弄得很疲劳,晚上躺着看电视,以为睡着就会不再做梦,试了两天,很沮丧地发现没用,才后悔没有去欧洲,也许去了对自己会有些帮助。
       也许人要遭遇什么事情,是上苍冥冥中安排好的。就像马可·奥勒留所说的是“宙斯为你开的药方”,无论如何你都躲不了的。王严事后想起来,也认为这是命,命中注定的,奈何不了。
       事情的开始颇有戏剧性,很像电影里的镜头。王严在商场里买了很多东西,两只手都提满了。在下二楼最后一踩楼梯的时候,不知道是被谁推了一下,还是王严本来就要那么做,反正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严像个空中飞人一样,张开双翼就朝底下飞落。本来自己一个人跌倒在商场里,即使有熟人在场,顶多也就是爬起来有点害羞而已。更重要的是,王严在倒下的时候,偏偏把一个人摁倒了。后来王严在想起那一瞬间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结结实实地把那人揽在了怀里,在要触地的一刹那才感觉是个女的,怜香惜玉之心顿起,双手赶忙一用力,把那女人扳到自己身上,自己则实在地摔在地上,女人“哎哟”娇喝一声扑在了王严的身上。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王严马上就要晕了。不是摔得厉害,而是,而是——这个女人,不,女孩太美了。王严立刻就有了想去吻她那粉红小嘴的念头,身体的敏感部位突然发作起来,把王严弄得满脸通红,不过别人也不知道具体内容,可以解释为窘迫。王严搂着女孩的腰,像是找着自己寻找了好久的东西,手搂得更紧了。也许是女孩不适应王严的这种感觉,在他怀里挪动,手在王严胸前乱撑,头抬起来,头发像扫帚一样在王严脸上拂来拂去,痒痒的,很撩人。
       王严的脸涨的更红了,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秒钟就闪过多少个画面。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王严终于放开了女孩,还是女孩挣脱了王严的怀抱,两个人终于没有连在一起,挣扎着站了起来。
       王严顾不上去拣地上的东西,微微弯着腰,想要说些道歉的话,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把嘴张成个0圈,怔怔地看着女孩的脸,整个人像傻了一样。 这个穿着一袭白裙的女孩也很迷茫,把手指伸开当成梳子,插进头发里,眼睛看着王严,像在思考什么或者回忆什么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一样,看着王严不说话。
       不晓得过了多久,仿佛这个世界除了他们俩以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人和事了,王严看着眼前的女孩,像是多年未曾谋面的好友,现在终于见了面,激动得
       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你——”王严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女孩倒也没有生气,听见王严说话,只是嫣然一笑,眼睛很调皮地看了王严一眼,就转身飘然而去。那身影像是一个幽灵。又像是一个魔咒,它在轻轻呼唤着王严,呼唤着王严的灵魂要跟着上去。王严是不由自主的,像是吃多了感冒药,头晕乎晕乎的,迈起飘然的脚步,任由灵魂的驱使,东西也来不及拣,也不会去拣,就跟随女孩而去。
       在一个小房间里,不知道是谁先主动,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些什么,王严都不知道了。王严只感觉到女孩在自己的怀里。“啊——”女孩轻声娇吟,迎和着王严的亲吻和抚摸。王严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她是谁,王严只知道,积淀千年的热火要在片刻间释放出来,王严想要呐喊,想要欢呼,想要急切,甚至想把身体的所有以及灵魂,都交付女孩,任由女孩驱使,去自由地翱翔。
       不晓得过了多久,是几个世纪还是几年,王严就像母亲腹中的胎儿,在母体里温暖而安详地入睡。女孩爱怜地轻抚着王严,让王严觉得像是母亲的手一样的温馨。王严像做错了事或者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遇到长者一样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后来王严回忆那个时候的情况,所有的细节怎么都想不起来,只有那股温馨还残留着,女孩也像神仙一样神奇地消失了,无论王严怎么找,女孩就是没有出现。更让王严惊奇的是,王严的梦魇从此没有了,随同那女孩,轻轻地、消失在了王严的记忆里了。
       小艾回来了,假期已满了,日子又恢复到从前,那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断断续续地残留在脑海里。王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经历了这么令人惊奇的遭遇,那些梦,那个女孩,怎么眨眼间就没了呢?是谁,在黑暗中安排着这一切?
       王严就像换了一个人,工作更加兢兢业业,对人更加诚恳真实,特别是对小艾,更加温柔体贴,让身边的人很吃惊。都以为是王严就要升迁了,在做表面工作呢。开始小艾也这样认为,可三四个月了王严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特别是王严说想在元旦结婚,更令小艾激动得哭了。
       没有人知道所有的事情,就连当事人王严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发生后来的事情,所有人包括王严都认为事情就这样过了,王严也顺理成章地升至副处,再就是结婚生子,该干什么干什么,那些白天和黑夜里发生的事情,都像风,或者是云,轻轻地走了;它,还会悄悄地来吗?或者它根本就没有消失。潜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罢了。
       元旦将近,婚期就要到了,在人们羡慕的眼光里,王严即将迎来他人生的第—个高峰。干部考察组来了,王严跑前跑后地张罗着,向每一个道喜的人谦虚着,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考察会议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两个警察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说要找王严。王严一走出会议室,警察就亮出锃亮的手铐,把王严铐了起来,说是要把王严带走。
       警察的这一手可把人们弄懵了,甚至王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王严的领导很震惊,站起来厉声呵斥警察,问是怎么回事。警察解释说王严涉嫌一桩谋杀案,领导和考察组的人甚至所有人都不相信。好端端的王严怎么会杀人呢?
       王严的领导命令两个警察打开王严的手铐,叫公安局局长马上过来解释清楚。警察没办法,只好照办。
       五分钟后,公安局局长气喘吁吁地赶来了,面有难色地说不能告知真相,有纪律的。但带走王严是绝对有证据的,不会错,并且敢用党性和局长之位担保。领导还是不依,非要公安局局长说清,否则就不准带走王严。公安局局长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
       “一个月前,我市发生一起谋杀案。死者是一名女性,25岁,大学毕业,因为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而没有参加工作。我们发现的时候,死者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通过对婴儿的DNA测试,我们才找到了婴儿的父亲——”
       “谁——”
       “他,王严——”
       “啊?”所有的人都呆了,不可能呀。把目光全部投向王严。
       王严也傻了,呆呆地站着,脑海里在搜索着相关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突然一惊,“莫非是她?她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猛地大叫一声“怎么会这样?”就跑了出去,等人们反映过来,王严已经跑到八楼顶端的边沿。人们追了上来,警察拔出枪对准王严。领导走过来把枪扒开,对着王严,哽咽着,“王严,怎——怎么回事啊?”
       王严什么都没说,转身扫过领导和人群一眼,就把身体向下倒去。
       “喂——”
       “不要——”
       “啊——”人群里发出各种惊呼。人们跑到楼顶边沿,看着王严像一片树叶一样往下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