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花篮］春天的秩序
作者：李万辉
《含笑花》 2006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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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
在温暖的南方，我少有积雪的故乡
冰水的凛冽从屋檐上嘀嗒的滴落
在树枝上吱吱作响并
化成地面上凋零的花
冰冻的泥土，在严冬的怀中安眠
它化开的营养沉睡多时的浆液
以及逐渐积累的能量即将在苏醒
的土地上喷发
在我出生的村庄肥沃的泥土
养育着翠绿的山林
房前屋后的蔬菜和庄稼地
是绿色的波浪它们一浪接着一浪
轻轻地推动着麦尖上的风
那流过的叫做乡村的家园
我住过的那间土屋 也是大地
种下的一粒种子，它宁静的根上
长着宁静的芽
是风推开了早起的窗它
穿透了薄薄的早春的窗帘
它像主人一样自然的动作
占有了房间里惟一的钥匙
并哗哗打开了所有柴扉
一月，像刚刚出世的婴儿
被母亲的手牵引，走在新生的道路上
需要被大地的乳汁所喂养
并被田野的褥子抱在怀里
需要成长在大地的溺爱和信任中
一月，是打开的第一道春天的窗
即将迎风长成的嫩绿的芽
已经清涮完毕，即将走上台前的麻雀
二月
在开春的二月 复苏的大地
风最先得到日子发芽的信息
并把春天的名字告诉给最爱的人
它的名字如芳香的香水
如窖中珍藏的老酒
如春风给树林梳理过的发梢
如在窗口前一闪而过的初恋
回味新春的喜庆回味吃过的年夜饭
回味杯酒酬酢的宴席
回味被小孩珍藏于口袋里的压岁钱
他们含在口中的甜甜的糖果
以及迅速从手中扔出去的鞭炮
钟声响彻的午夜孩子们还在
嗅闻着鞭炮声声中的硝烟
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就像
酝酿种子蓄意待发的心
日子的快乐，可以一直追寻
到多少个去年的今天
穿上新表的村庄 重温着
藏在庄稼和林中的宁静
包谷穗是它额前发亮的发梢
身后有芳香的炊烟升起的脚步
它们要去天堂和云霞约会
习惯了放牧在山坡的牛羊
逍遥自在的歌声习惯了
躺在原野的吊床上
被辽阔的阳光抚摸后的醉意
习惯了听着从山林中
传来的隐隐的伐木声
像优美的风击中怦怦直跳的胸口
三月
初春的秧苗像蚕吐过的丝
编织着一件田野的衣裳
像盖在三月身上温暖的被子
像即将在被子上盛开的鲜花
开春的雨水是最美的水
淋浴着村庄干净的身子
倒映着插秧女秀美的笑声
在村庄深处的井水暂时被
忘记的清凉要到夏天来时
才会被人重新提起
现在我们最羡慕的是
田园上像波浪一样的秧苗
它们有着舞者的心和企图
想占据三月的舞台要
举行盛大的舞会或者
和燕子一起去天空中闯荡江湖
发射出手中的飞刀和霸气
我想起，媳妇的哥哥刚从田里回来
他的脚上还沾满泥土新鲜的气息
肩上还扛着泥泞的犁耙
他说，今年的雨水很好
田水很足已经犁过好几遍
秧苗一定能够按时插下去
今年的粮食一定能够有好的收成
四月
像初恋的酒，开始在窑中散发浓香
当初播下的秧苗已呈现成熟的腰身
像进入十八岁的少女让人思量
春心萌动像勃起的豆芽
风过后，泛起的麦浪比河流还高
跟随着河水，沿着芦苇的方向
去追赶远方沿水而去的帆船
喝过酒的农人睡意正酣
梦到自己的家和谋生的田地
梦到自己在田间潇洒插秧的样子
能够用双手去养育一家老小，是他。
自豪和幸福的一件大事
昨夜的麦浪让他欣喜异常
梦中，把妻子浑圆的腰当作待割的穗
粒 他要
养精气暗藏锋芒
期盼收获的季节快到来
盼望夏天的镰刀在庭院中磨响
在烈日之间在雷雨到来之前
收拾那静静等待的宽大粮仓
燕子在水面上旋转，像信使一样
传递着春天的信息，早春四月
春光明媚 枝芽开花
大地就像待嫁的姑娘在
深闺的楼阁暗香频传
脸蛋上映照着桃李的颜色
这是春天固有的秩序，是
光阴美丽的一瞬间
是鸟吹响了初春的竹笛
舒展的羽毛像春天的少年
在青春的节奏中次第成长
然后铺天盖地的飞翔
盖过了地上的泥土和庄稼
我站在窗台上，看见依次的光阴
迈着河水一样的步伐，穿过
嘀嗒发响的露水和无边的原野
它们将要去田野上收拾丰收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