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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笔]石头小记(外一篇)
作者:林文云

《含笑花》 2005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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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父来了,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发多过黑发,他仍旧是不多的话,问问我的工作,说说奶奶。我想这就是长辈们的爱和关怀的表达,男人们的沉默,中国式的道德伦理。个中滋味,自己体会。
       伯父是做活计的好手。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他繁重的劳作却丝毫没有减轻。他有着难得的灵巧的双手,属于能工巧匠,石活木活堪称一流。这使他成了乡亲们大事小事竞相邀请的人。我所熟悉的人中,石活最好的莫过于他。祖父的墓碑是他十几岁时打的,上面有人们说的“龙穿云”这样复杂的图案。家乡挖公路时,我跟着做过几天的石活。劳作使我对“天干饿不死手艺人”这句俗语有了体会。
       伯父耕作的家乡山大石头多。大凡来过这里的人都会听主人讲过。石头是不起眼的。你喜欢它也罢,不喜欢也罢,他就那么不起眼的在那里。不必有“材大难为用”的苦恼,为就此默默一生而抱怨。也不会因太平凡而同身外物一起瞬时灰飞烟灭。
       不得不承认它是最好的建筑材料。古代留下的文明遗迹特别是宫殿、庙宇和坟墓,恐怕大多是用石头建造的。它们屹立上千年而不倒。妄想长生不老和不朽的人与事却都成了人们寻幽探秘的对象和谈资,模糊不清直至遗忘。
       石中有玉。美玉都是从粗砺的石头中剖出来的。砾石其外,金玉其中。这是对它的褒奖。看来曹雪芹要给他的书叫《石头记》不是没有道理。我就喜欢这名字。我忽然想到,其实我们这个民族和石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我愿自已更多的地方像伯父一样,是一块石头,其貌不扬也好,默默无闻也好,甚至冥顽不化也罢,来去皆取决于自然。花开花落,清风明月,耳目享用,笑忘置之。
       山洞记
       一个老同学曾经取笑过我,把我当作个小文人进行打击。只因为他邀请我到他家玩时,我问那里有没有水、也就是小河或是大水塘,结果他说读过几本书的人都酸溜溜的。之后我也没去成他家了。或许他说中了我一生都不可能远离的东西,就如这些我在纸上不断修改、涂抹的文字和故事。
       说起来很小的时候,我对水是有些惧怕的,因为我弟弟曾经落水一次,让父母揪心了很久。弟弟还为此极不情愿地吃什么鼻管草和水獭猫煨的药。老家那里在1990年以前几乎是年年都要淹大水,把为数不多的一点良田好地全淹完,让多数人家的口粮又接不到下年。但淹大水对我这样的小孩子却意味着过节一样的热闹和快乐。可以划竹排到水中去玩,捉鱼,看大人们的热闹,反正有的是玩法。
       那时的我一逢放暑假,都会到水边的白龙山砍柴,然后在水边玩到天黑。地上的每个地名都有典故或是传说吧,但这座山,我却一直不清楚。我家在这山上有一片好柴山,这都是母亲尊重自然规律养护的成果。是母亲告诉我这白龙山上有个老黑洞,洞口就有一间房那么大。这种溶洞在这里是很常见的,只不过各不相同,还有一些令我这样的孩子迷恋的传说或是大人们吓我们的故事。我第一次去看这个溶洞是我的小叔带我去的。
       在水淹得最高的时候,从水边上去就三四十米到老黑洞了。洞口都是比碗口大的树木,密密地遮着天光,但不时有几缕阳光掰开树叶钻了下来。洞口确实有一间房那么大,洞口上还有一块大鼓一样悬着的钟乳石,估计有10吨左右。我小叔有力的手可以甩个石头上去把这面“大鼓”打响,声音清脆动听,有金石之声。在走进去一些,觉得凉了许多。同时蝙蝠粪便的臭味不断袭来。
       洞中有小洞,先是垂直下去的,然后横着穿进山的中心。有点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意思。没有火把不能进去,我们捡些钟乳石就出来了。后来我曾想再准备充分些进去看完整个洞,但却因为种种事情耽误了。和白龙山相对的那座山叫六角地,于我更是陌生和神秘。
       叫六角地,是因为这山上有个不规则的六边形的山坳,人们在里面栽些包谷。除了种地的人,其他人难得上来一次。这是树木极少的一座山,不成材的小灌木东一棵西一簇。我到过上面的山坳一次。和大我十来岁的三叔,那时他已翻遍这个村寨的每座山,还偷偷去过邻近的村寨砍过柴,也没被人抓到过。他那时在我眼里是个有吸引力的传奇人物。
       一个秋日中午,他带我上了六角地。上面玉米秆都砍完了,地上更显得荒凉,没有声音,连鸟都不见飞过。我们都很热,他带着我走向地中央,这时我看到有个石碓窝立在那里,上面还盖着块石板。那时我就想这地的主人可真好,用石碓窝储水在上面,给自己和他人都提供了便利,喝了水,我们开始去看那大人们说过无数次的猴子洞,也是溶洞。比起老黑洞来,它太小、太不起眼了。洞口要爬着进去,到了里面要一直弯着腰,但光线很好,从上面的岩洞不断有阳光射下来,里面很干净,没有什么动物在里面安营扎寨。我们一直走到了洞底,拣了好几块好看的钟乳石。在出来的时候,他告诉我,这个洞里可能会有金子,他爷爷给他讲过这个洞和一个金子洞的地方是相连的,里面也都有一样的河沙,老辈人说在金子洞曾经淘出过金子。他还说再过些年,要来淘淘看。十几年过去他在外面成了小老板,几年也不回来一趟,他把要到猴子洞淘金的事给忘了吧。
       和三叔比,我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不管是家乡还是这对我们来说广袤无比的世界。这个从家乡这小地方来的人,到现在活动范围也不过几平方公里。也可能还会去许多地方,但即使万水千山走过,家乡这些默默无闻的一洞一树、一人一物却始终是记得最深——生都要怀念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