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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风景]乡村的故事(四题)
作者:李 涛

《含笑花》 2005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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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站在桥头上
       一连几日,老木端坐在桥的旁边。桥头有片草,绿茵茵的,老木就木木地坐在那片草的上面,老木有想法,老木一直想围绕这座桥做些什么。
       老木想看看每天有多少人从桥上过。
       老木想看看每天有多少车从桥上过。
       老木看见河水急急缓缓地流,树叶落下去就慢慢地漂远了。
       偶尔还有桑塔什么的小轿车从桥上开过。
       老木在桥头坐了几天。
       可老木很迷惘,他没听到多少人对桥的叹息,人们好像麻木了,就那样熟视无睹地从坎坷不平的桥面一颤一颤地走过。从没有栏杆的桥上走过。老木想起不久前从桥上栽下去的那辆三轮车,他的心一阵悸动,听着车辆在桥上颤抖地走过,老木析心也在打颤。
       这桥真该修了,该修了,老木析心每天都提得悬悬的。
       老木是临河村的村主任。
       桥就在他们的村头,桥的那头有千把亩地呢,第年农忙时那桥就显得更窄了,就有人叽叽喳喳地向他提起修桥的问题。可修桥不是小工程,老木几次给乡里提过,乡长说修桥是县里的事,是水利部门的事,报告已经打过了,等着上边的答复。可拖了一年又一年,没有回音。桥毁坏的程度越来越严重,老木有些坐不住了。老木想,我是村主任,不红给村里办点事,我这一任村主任算是白当了,桥在俺村头,事关村里的形象呢,我这村主任也不光彩,当得窝囊呀。
       老木决定收过桥费。
       老木写了牌子,竖在桥的两头,老木让在村委会跑腿的二根和他上桥收费。沧河桥是这一带的主要通道,每天也能收上一些钱,可第三天就被人举报了,收费被迫停止,老木还差点受了处分。
       老木不服气,不相信修桥的事没有人管。老木开始一趟趟往乡里跑。乡里说这事等上级决定,老木本天天地又往县里跑;县里接待的人说这事主动权到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话,老木就骂办成点事可真难!
       老木不跑了,老木又开始坐在桥头。
       老木迷惘地看桥,淌着浑浊的泪。
       机会终于来了。老木得到消息,县领导巡回全县检查优质小麦种植情况,桥是必经之地。
       老木带二根早早地就上了桥。临近中午,远远地看见一阵灰尘,老木就凛凛地站在桥头。老木想:我他妈的一任村主任不办点实事,死也是窝囊死了。老木让二根站在桥边,他泰然地挡在了一溜小车的前头。
       县长是上任不久的新县长,走下车看究竟怎么回事,乡长赶忙跑过来拽老木,呆老木“嗵”的一声跪在桥面上,粗糙的手指指桥面,指指桥栏,大声诉说着:“我代表临河村父老乡亲,代表临近村庄的父老乡亲求县长了,求你们了……”
       老木说着,泪就扑簌扑簌地往下下掉。
       这年秋后,一个工程队驻到了桥头。人们见老木跑前跑后的,可老木已经不是村主任了,因为那次拦车后不久,老木的村主任职务就被免了。老木知道免他的职是非法的,但他没去申诉。他想,主任不让当了,桥却修上了,值!
       三进乡大院
       (一)
       谷雨起个大早,骑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颠簸了十几里山路,汗涔涔地进了乡政府大院。院里聚着一伙人,三三两两的说东道西。谷雨掺和进去,才知道初高生,还有年轻的村干部,其中不乏乡干部们的三亲六故。谷雨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大半截。
       日前,乡里给所辖各村发下一个通知,说要招聘一名乡干部,欢迎符合条件的人前来应试。初中毕业的谷雨,经过山沟里的风雨吹打,已经成了一个地道的庄稼汉,但他为这一喜讯而振奋,他想当当乡干部。
       此刻,二十多名应聘者坐进一间大会议室。
       主考官是乡里的郑书记。
       考场纪律严明,考试气氛严肃。
       谷雨心想:既然自己来了,就应该使出浑身解数,把知识和技能全呈现在考绩上,为山里人争气增不我,免得让人家笑话。
       (二)
       谷雨怎么想也没想到,乡里有人来村考察他,说他取得了复试资格。这天,谷雨兴冲冲地又进了乡大院。郑书记笑盈盈地招手迎接,对前来参加复试的四个人说:“复试就是单个儿进行问题答辩。你们上午静心准备,下午依次进行。”
       一个招聘干部在四个人当中产生,优胜劣汰,1:4,直让人提心吊胆捏把汗。
       晌午时分,乡秘书告知四人说:“可喜可贺呀,郑书记要请你们吃午饭哩。”谷雨问:“每人出多少钱?”说着便掏腰包。乡秘书笑道:“乡里招待餐,个人不花钱。”
       开饭了,人们纷纷走进食堂。谷雨蹲在树阴下,泡方便面。
       乡秘书过来喊:“谷雨,郑书记谢谢各位领导的盛情,我已吃过啦。“旁边有人白一眼谷雨,冷笑道:“林子大了,啥样钱鸟都有啊。”
       乡秘书去了又回来,正色告诉谷雨:“郑书记有话,你不吃这顿饭,等于目无领导,取消你的复试资格!”
       谷雨三口两口吃完方便面,愤然跨上自行车,上了回山路。
       (三)
       谁也不曾料到,谷雨真的当了乡里的招聘干部。
       此时,谷雨的心胸像蓝天一样清亮宽广,精神如朝阳般蓬勃灿烂。他骑着那辆自行车,驮着行李卷,第三次进了乡大院。
       村主任
       袁封明当上主任后,停了自己的买卖,接着就在村委办公室友办公了。“大叔,你得给俺做主,孩子他爸光跟我打仗,”本家的一个侄媳妇一边哭着一边就解裤带,“你看我这腚上,叫这个畜类给打的,都青了。”
       眼看裤子真要脱下来,他赶紧摆手:“别,别,别。行了,知道了,我处理。”
       “俺要离婚。”侄媳妇话音未落,侄子也闯进来:“离就离,正好我也不想跟她过了。”
       “今天我有别的事儿,明天再处理这事儿。你们先回去。”袁封明严肃地说,“就这么着,要是不听,我就不管了。听吧?”
       俩人看见他黑着脸,鸡啄米般点头,蚊子似的应道:“听。”
       他拿起扩音器上的话筒“噗噗”地吹了吹:“我说老少爷们儿,我讲个事儿。咱村里水渠毁了一年多了,地里一直浇不上水,征求了一下意见,不少的人愿意修,但不想花钱。也有一部分人说义务工和积累工超了,提留统筹接近收到百分之五了,再出工出钱弄就是加重农民负担,不愿意干。我跟你说,这些道理我比你还明白。但是,不弄地就浇不上水,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儿。有些户说自己这一片儿里没地,那别的水利工程不就牵扯到你那儿了?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办,不同意也得办。你抓紧给我刷弄钱就行了。”
       正讲着,村里的刺头二愣在门口里一伸头,他把机子一关问:“有什么事?”
       二愣直撅撅地说:“加重负担,我去告你。”他把话筒“啪”往桌上一摔;“你敢!我可不是上届的主任了。我跟你说明白,你今晚就得给我把钱交上。你不办也行,你闺女下月就结婚,我不给你开介绍信。请喝酒,干部一个不去,叫你能去!快回家去拿钱,晚一会儿也不行。”打发走了他,乡里的钟书记就进了门:“我在路上就听到你的讲话了。不过,不太合适 啊。要讲原则,讲政策。办事情要量力而行。”“这些话你们乡里的干部不能讲,这些事你们乡里的干部不能办。”他深深地吧了口气说,“村里太乱,要干的事太多,我不干怎么行?既唱丑又唱旦,,连哄带吓唬呗。”俩人正拉呱着,二愣来了,把手往前一捣:“喃,给你死我活钱。”“上那屋交给会计。”袁封明态度也好了,“咱自己事儿,好办。”二愣走后,钟书记笑笑:“哟,你行啊。”
       第二天天不明,他就拉起老婆往外走;“帮个忙。”气得老婆直骂:“当这点村官当得神经了。”走到要离婚的那家,他一边砸门一边喊:“侄子,你们快起来,有事儿啊。”门一开,他拉着老婆就进去了,见他俩都起来了,就走进里间屋子,瞅了眼,脸一黑:妈拉巴子,离婚离婚,晚上都睡在一块儿。往后再不好好过日子,打仗,闹离婚,我就治出你们的黄子来。
       
       看他们脸红了,都低有关当局不说话,他拉着老婆转身走,就听身后说:“俺不啦。
       借猪记
       于洛是于家屯的养猪专业户,现养猪100头,此消息被一舞文弄墨者得知,竟估在新闻媒体上捕风捉影添枝加叶地说成了于洛养猪200头。目前县里正把畜牧养殖一项富民工程来抓,县长在报上发现了于洛这个典型。当即给于洛所在乡的贾乡长打了电话,贾乡长接到县长的电话喜出望外。他觉得表现自己的机会到了,于是信口开河道:“于洛在我们乡党委政府的大力扶持下,如今又上了规模、上了档次,养猪达到了300头!”“那好,后天我们到他家参观一下怎么样?”贾乡长没料到县长会来这招,他心中没底,不敢果断回答,可既然说了也不好拒绝,只好咬咬牙说:“哎,就,就这么着吧!”
       贾乡长这下可慌了手脚,放下电话立即派人去于洛家摸底,去的人没多久就回来汇报,于洛家只有100头猪。贾乡长既惊讶又愤愤地骂道:“怎么搞的?这些笔杆子咋乱写,真能吹!”
       贾乡长心急如焚,没顾上吃饭休息亲自来于家屯。他在村支部书记的陪同下来到于洛家一看不耐烦了:“你这养猪大户怎么养了这么一点儿!”“养多了得需要资金场地呀!”“不是说你养了200头吗?”贾乡长又问。于洛有点吃惊:“谁说的?我从来就这些!”“是报上登的!”村支书插了话。于洛火了,“这是谁吃饱了撑的放的屁!”“哎!你怎么骂人?”贾乡长说,“人家这是宣传你,提高你的知名度嘛!”“俺不请他宣传,于洛气愤地说,“我就厌恶那吹牛的!”贾乡长脸上有些发烧但很快退下去,他强装笑脸对于洛说:“今天我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后天县长到你家来!”于洛有些莫名其妙:“县长到俺家来干啥?”“参观你养的猪!”村支书回答。于洛说:“这有什么值得参观的?”“因为你是全县的典型!”贾乡长接过话茬,“不过,数量少了点儿,最少得300头!”“那就告诉县长别来了!”于洛说:“我可没那么多!”
       “想想办法嘛!”贾乡长开导说,“你们村养猪的总不能就你一家吧?”于洛说:“养猪的多啦,那可不是俺的!”村支书插言说;“贾乡长的意思 是让你借。”“借!”于洛带着气,“俺可不干那骗人缺德的事!”贾乡长见于洛不好对付便把矛头对准了村支书:“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后天误了事找你算账!“村支收一听傻了眼:“这,这……”
       见这情形,贾乡长便摆出领导的架势严厉训斥道:“你作为一名村支书这点事干不了还能干什么!告诉你,这是关系全局的大事,是党交给你的一项艰巨而光荣的政治任务!”村支书近乎哀求地说:“贾乡长,你别生气!这猪一抓一放两天不老实吃食,我怕不好借!”“不要紧,”贾乡长一挥手说:“借一头猪20块钱看他借不借!”村支书问道:“这钱谁来付?”“有我呢!”贾乡长很慷慨地说,“不要你管了!”
       贾乡长这招果然灵验,县里来参观的那天村里的大喇叭一响,200头猪一早上就借齐了。这天于洛家真够热闹,送猪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猪叫声震天动地响成一片。于洛的妻子怕他在家惹事,就劝他去走亲戚。上午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参观的人们乘着颜色各异的轿车缓缓进了于家屯,乡亲们也纷纷走出家门好奇地看县里来的这些大官。
       今天贾乡长分外精神,他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样子,他走在最前面,带领这些衣冠楚楚的县干部走进于洛家,又在县长身旁比手划脚眉飞色舞,对于这参差不齐的猪有人提出质疑,贾乡长应付自如对答如流:“一是不一块儿买的,二是喂养不得法!”
       县里下来的官确实不寻常,照像的、录音的、拍电视的,记者来了一大堆。参观完毕,县长又召开了一个现场会,贾乡长抓住这有利时机。说得滔滔不绝:“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我们在全乡进行了广泛的宣传发动,并制定一系列措施,目前畜牧养殖在乡已初具规模。下一步我们将发展养殖大户,100头以上的300个,200个,500头以上100个,1000头以上20个。”听者听得目瞪口呆。
       下午参观的大军撤走了,借猪的人纷纷将自己的猪抓走。于洛的妻子到猪圈前一看,自己膘肥体壮的猪全被折腾得散了架似的一蹶不振。顿时大哭大叫,任乡亲们怎样劝解都不起作用。
       于洛回来了,见到家中发生的一切,又气又恼,去找村支书,支书只表示同情,但无能为力。一气之下,于洛便去乡里找贾乡长,“你来干什么?”贾乡长问,“我来干啥?你该清楚!”说着抱住贾乡长的胳膊,“走!到我家看看!”贾乡长软下来:“有啥事你说吧!”于洛说了猪的事,贾乡长埋怨道:“你自己不看好,我有什么办法?”于洛见贾乡长不想管,便说:“你不管!好!我告状去!”贾乡长一把拉住了于洛:“你急什么?我们再想想办法嘛,蜀犬吠日去等着吧,几天内给你解决!”
       于洛回家等了半个月没有音信,他又去找贾乡长,贾乡长做巡回报告去了,以后又去,贾乡长调到县里当了副县长。于洛家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