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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林]我的眼里含着泪水
作者:叶 耳

《含笑花》 2005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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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追随小灰来南方打工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家里穷,二是想娶个好姑娘。我太渴望爱情了,真的。
       过去,小灰每次回来总要到我家串门,前脚进门后脚鸟人,动不动就当着我父亲的面说:操,小东还读啥大学,一个家读成这样。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女人都没碰过。父亲就叼着旱烟粗着脖子反驳:你瞎说啥呀?将来就得有知识有文化,你懂么?我呸。没钱有文化有个鸟用。小灰的唾沫四溅。你看看你们这茅草石头搭的窝,哪像个家,还文化呢?小灰的这句话深深击中我们的要害。眼下我们正缺钱交学费呢。每一次看到家里的处境,我就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自卑感。小灰这一天在我家呆的时间最长,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和小灰一块的还有他的女人惠惠。这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会胡思乱想的女人,小灰最爱喝我父亲烤的玉米酒,说我父亲的玉米酒特醇,喝了就想与女人干那事儿。我们知道小灰是个粗人,从小习惯了,都不在意。我偷偷瞟了一眼惠惠,她好像很现代,还动不动当着我们的面用她那涂得血红的嘴唇在小灰的脸上KISS!我的心就会怦怦地跳个不停。小灰的酒喝得多,话也多。小灰说,小东,跟我去广东吧。去我的公司,包你有钱赚。父母亲都不吭声。只有我知道,他们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小灰又喝了几杯后,打着饱嗝和惠惠左抱右拥地走了。走出家门口很远了,还回过头来喊了一句:小东要去,他的车票我给他买。
       我最终决定休学一年,还是跟小灰去了广东。
       那年我22岁,正在念大二。
       二
       小灰没来我家之前,我常常一个人对着围墙上的狗尾巴草发呆,面对越来越空荡的家,贫穷就像一条守在心灵边的虫,噬咬着我。几朵云正擦过土砖屋的上空,这时亲爱的娘就会白发苍苍地晃动在我的视线里,忙碌的样子多么心酸。我望着母亲的背影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这背时的生活啊!于是,在彻夜的失眠里我决定放弃继续念书。和小灰还有他的女人惠惠一起南下了。在南下的列车上想:我一定要混出点名堂来。母亲啊,再见了!我的眼睛湿湿的。
       小灰看到我一脸的忧愁,就拍了拍我的肩膀:操,都一男人了,还这个没出息的样。来,喝酒。这时,我才看到小灰早已买了几瓶啤酒。喝就喝吧,不知为何,我这时特别想喝酒。说真的,长这么大了,我倒还是第一次这么男人地喝酒呢!后来,我在半醉半醒的一路颠簸中到达广州。
       到了广州,我就和小灰、惠惠在流花车站再转乘汽车前往东莞。
       到了东莞,小灰的普通话就不再普通了,而是叽哩呱啦的粤语。譬如,碰到熟人,他就会说妮好,妮咳边度?碰到漂亮的女孩,他就会说:靓女,边度玩也。小灰说,在这里,他熟人多得很呢?我想做经理的就是不一样。惠惠一到东莞她的手机就响了,说有人急找她,她打的走了。后来,我就跟在小灰后面屁颠屁颠地上了另外一辆的士。
       三
       在来得猛公司对面的一家好运来餐馆里,我问小灰,你的公司怎么尽是漂亮的女人?正在说,我才突然间发现来得猛三个字后面还写着几行细小的字:推油80、按摩30、桑拿一条龙380等等。我正想问,小灰昂起脖子咕噜地猛喝了一口酒,很绅土地对我说,他开的不是什么公司,是一家小姐服务的发廊。在没来广东之前,我就听在外面打工回去的人讲,广东的发廊不像家乡的发廊,广东的发廊不专用来理发,而是用来做“那个”的,而家乡的发廊才是用来理发的。所以当小灰这么一讲,我心里就起了鸡皮疙瘩。我看着小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小灰却像没事似的说:小东,只要你好好在我这儿干,我一个月给你两千块。我说我能干什么呀?他说帮他联系业务呀!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小灰就来火了,从嘴里甩出一句粗话来,是粤语:我鸟你老母。
       我没有再说话了,因为我知道,我来的车费是小灰给的,就算我不干了,回去的车费还是要靠小灰出。我如果惹恼了他,那就回不了家。我不说话的时候,小灰的脸色就温和了许多,吧达一声,小灰点燃了一只烟,把另一只扔给了我。
       小灰说,干不干,住下来再说。我点点头。
       发廊的夜是醉人的夜:我睡在二楼的一间小屋里,能很浓地闻到女性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我能很清晰地听到女性呻吟的声音,尽管这些声音听上去都很矫情,但我还是从这些或高或低的声音里感受到了我一生从未有过的激情。
       四
       醒来后的南方,阳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刺眼。
       小灰问我睡得可好?我说还好。只是心里多了一层别样的滋味。我呆在小灰的发廊像个无所事事的混混。除了看那些美丽的小手给男人洗头捶背外,我有时候还想一些平时没想过的问题,譬如要是我跟她们其中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孩干,会是什么样呢?这么一想,我的脸上就明显有了一抹绯红。我知道,从始至终,我还是羞涩的少年。
       当我的眼光落在一个工号叫092的女孩脸上时,她的眼睛也正好与我对视,她的眼神有一种让我似曾相识的感觉。像高中的小菊,又像大学的眉儿。这都是我曾经的女朋友。说是女朋友,还不如说是我一厢情意的暗恋对象。
       092的眼光只与我的眼光轻轻一碰,就移开了。她不像其她的女孩,一直盯着你看,有些胆大的,还会从嘴里甩出一句:看什么看,想打主意呀!可是她的害羞让我觉得纯净,我有了喜欢她的感觉。我就又大着胆儿看她,我真想知道,她为何要干这个?
       晚上的时候,我对小灰说,我想单独见见092这个女孩。小灰很豪气地笑了笑:你小子也想呀!好,我成全你,不过我跟你说,她可还是个处女,刚从外地弄来的,你小子可要好心伺候哦!嘿嘿!嘿嘿!嘿嘿!!!一连三声的嘿嘿,让我有了一种更茫然的情绪。小灰把我想到哪儿去了?今后我又怎么会在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呆下去呢。
       可我,还是回了我居住的小房间里,在那里等待 092的到来。
       五
       092来了,她穿着一套好看的花裙子。身上还散发着刚冲完凉的沐浴气味。她的眼睛害羞又大胆,时而看一下我就又立刻把眼光移开。她并不漂亮的身材却很丰满。我望着她的眼睛,竟也有了几分胆怯。
       我试着用语言与她交流。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她不说话,我再问,她说名字不能讲给客人听的,你叫我092就行了。我又问,你在这儿多长时间了?不到 10天。那你以前干什么?读书。你为何要干这个呢?她不说话,我看着她,她的睛睛开始暗红。她时不时看墙上挂着的钟,突然说:我们开始吧。她就脱起衣服来,她脱衣服的动作熟悉而又陌生,当她白花花的奶子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一曝无遗时,我听见了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我像一颗等待燃烧的种子,真想开花。
       她开始脱最后一条内裤,我不知为何,却有了一种良心上的犯罪感。我大声呵斥了一声:别脱了,把衣服全部穿上。她被我的声音震住了,站在那里。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真像一只受伤的鸟。把衣服穿上。我的语气明显地温和了许多。她开始穿衣服。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父亲的样子,一下子成熟了起来。她穿衣服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穿好了。我把床腾出了一半,示意她坐,她坐了下来。我说,谁叫你脱衣服呢?她说老板要她好好招待我。我苦笑了笑:我叫小东,是小灰的好朋友。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过了好久才告诉我,说她叫鱼想,广西人。我说,你是怎么来做这个的?她突然哭了起来。她的哭声让我感到了莫名其妙的难过。
       在她的叙述之中,我才知道她和她的哥哥今年高考都上了重点大学。但家里太穷,无法供俩人上大学。她就自告奋勇地辍学。尽管她辍了学,可哥哥的巨额学费还是无法拿出来,家里人到处借,可借遍了整个小村子也是爱莫能助的结果。她想到了在东莞打工的中学同学小蔓,就跑到十几里远的小镇给小蔓打电话。小蔓听了她的情况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她,给她家汇来了8000元钱。她觉得小蔓真是她这一生的红颜知己。小蔓叫她也来东莞打工。她就来到了这里,当她知道是干这种事情时,她死活都不同意。但小蔓的话却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小蔓说,只要你在这里干一个月,我就不要你还那8000元钱。再说了,像你这样的人,要技术没技术,要进厂没经验,你能干什么呀?你哥哥的学费又要等着你每年都寄,你到哪儿去挣呀?小蔓的话让她在人生的路上开始迷失了自己。她终于留了下来。
       
       我在鱼想的叙述里,找到了一种忧伤的共鸣。我告诉鱼想,我也是大学生,因为家里穷,只念到大二,就决定休学出来打工。鱼想问我,你还想读吗?我说,怎么会不想呢?鱼想就哦了一声,不再问了。我说鱼想别在这里打工好吗?换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鱼想望着我,不说话,我突然觉得不说话的鱼想好美,像我暗恋的大学同学眉儿。我说鱼想我能吻你一下吗?鱼想就闭上了眼,鱼想的脸上让我激动起来……
       后来,我还是离开了小灰的来得猛发廊。我要鱼想也走,鱼想执意不走。我走的那天,我看到了鱼想的眼神哀怨而又忧伤。那一刻,我的心里竟像有了千万只蚂蚁在爬行。
       小灰很不高兴,一个劲地对着我操,还动不动就来两句粤语,我鸟你老母操海。话很难听,但小灰还是给了我300元回家的路费。我没有选择回家,我选择了去深圳打工。
       六
       几经周折后,我在深圳的一家电子公司做了一名保安。包吃包住,每月400元左右的工资,这微薄的工资在深圳根本不被人看在眼里,简直可怜到了极点,但我为能在这个陌生得任何人都不知道是谁的城市里,拥有自己的一个空间而感到心满意足了。我对自己说:一切从零开始吧。
       七
       与我上同一个班的保安叫春福,来自贵州的一个小山村。上班时间里我俩很配合,时间一长,就渐渐混熟了,我和春福无话不谈,成了知心的兄弟。我叫他福哥,他喊我小东。最有意思的是上夜班。我和春福一到夜深人静时,就开始谈我们各自的未来、梦想。但谈得最多的还是我们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家。那是一个伤口,“伤口”的痛,我和春福都刻骨铭心地承受过。许多时候,我们一提到家,都无法坚强地忍住眼泪。
       这家电子公司属台资企业,老板是个40岁左右的胖男人,个子不高,喜欢女色。因此。办公室的职员上自经理下至职员都是清一色的女性,个个花枝招展,妩媚无比。经理是陕西人,是个职业味很浓的女强人,她的漂亮和矫情让我有一种不舒服感。
       我是在去办公室送报纸的时候认识英的,英是公司职员,四川威远人,在公司已呆了两年零6个月了。人长得不算漂亮,不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女孩。但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叫人喜欢。她的眼睛很大也很明亮,忽闪忽闪的。我每次去办公室时,她总是微笑着用忽闪忽闪的眼光看着我。我总会情不自禁地跟她打招呼:嗨,你好!
       英比我小一岁,脸上总带有一丝笑意。喜欢看书,也喜欢一些打工类的杂志,像《打工》、《飞霞》、《大鹏湾》、《佛山文艺》等等,她都喜欢看,最爱看一些精美的诗文。她可能不知道,这些杂志上时不时也有我写的诗歌呢!我用的是笔名。后来当她知道我也会写诗时,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对我有了英大的亲切!我却不敢正视她的大眼睛了。然而在内心深处,我对英有了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这种情绪的波动带给了我无比的兴奋和惊喜。我在很大程度上对英动了心。
       这样的夜晚,城市都已睡在爱人的怀里,灯光是惟一的想念,一个人的寂寞是因为另一个人……
       春福比我大5岁,这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像大哥那样处处关照我。我除了感激和幸福外还在心里幻想:如果我是一个女孩,一定要找一个像福哥这样体贴的男人。初出茅庐的我就像一叶无助的小舟,很需要在江湖上漂了多年的春福“指点迷津”。我在春福的大力支持和鼓励下,终于提起全身的勇气给英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我在担心和紧张的等待中过着日子。她会回信吗?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一天,我正和春福聊天,春福捅了我一下,用嘴呶了呶,我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是英!我的心差点跳了出来。咚咚地跳个不停。英刚下班,她住在公司外面,每次下班都要经过公司大门,今天白天刚好我值班。她看了那封信了吗?她会恨我吗?她会不会挖苦我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我在心里紧张地想着。她朝我面前走来了,依然是微笑满面。她走到我面前突然停住了,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过了片刻她微笑着说:“你今晚要上班吗?我请你去喝茶。”
       我激动地应了一句:“不上班!”
       我为听到这句话已经失眠好几个晚上了。
       八
       喝完茶后,英约我去她住处。她在外面租了间房子。她喜欢一个人的自由空间,说这样可以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感觉。进了英的出租屋,英便找出一些好听的歌带放给我听。英说她最喜欢听歌了。问我喜欢不?我微笑着点点头。
       ……在一些好听的歌声中,英终于读懂了我,我也知道了有关英的一些经历和伤痛。那晚的月光很美好!一缕缕的月光爬过几扇窗照在我和英的小屋里,我说:“今晚的月亮,好美!”英不说话,英忽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英像今晚的月亮一样,也是美的。
       我打工的生活开始有了颜色。没事的时候,我经常到英的出租屋里听歌,聊天。我们常常在歌声里感受彼此的真诚和善良。我和英是在张惠妹磁性的《我可以抱你吗》那首歌里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的。英的温柔再一次把我带到幸福的深处。我用宽厚的嘴唇盖住了英的幻想。我听见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一滴,泪水滑落在我们相爱的怀里。英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在心里暗暗想:我要爱你一生,英!
       我和英把最珍贵的青春留在了那间小屋。
       九
       春福没多久也成了英的知心朋友。像关爱我一样关照着英,用福哥的话说,英是小东的人,也是他福哥的朋友。
       这家电子公司环境还不错,只是工资太低,听说有些员5E3个月还拿不到1000元钱,实在让人心酸。
       在这家公司一晃便是好几个月了,我开始不满足当保安,准备改行、跳槽。福哥叹了口长长的气说:“唉,这样没日没夜地干下去,也不知何日是尽头……这钱真是赚得不容易啊!”福哥问我:“你真的要跳槽?”我点了点头。“深圳这地方找工作太难了,像我们一没技术二没文凭就更难了。有时候我们充满无奈,但不忍着点又能怎么样呢?”福哥建议我先找到工作再跳槽,这样稳妥一点,福哥的话让我充满了困惑和矛盾。我该怎么办呢?
       我最不感兴趣的经理忸忸怩怩地走来,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弥漫开来。“小东,你去帮我擦干净我的办公室。”说完便踏着“噔噔”响的高跟鞋走了。我站在那里,心想我又不是你雇来的“清洁工”,凭什么叫我去擦。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子唤来使去呢?再说擦洗办公室应该是清洁工的事情。我越想越觉得经理是故意这样子对我。心里充满了愤懑,真是委屈极了。委屈归委屈,为了这出门在外的饭碗,还是去执行任务吧。可是,没过几天,她又来叫我去擦地板。我开始有点受不了,心里充满了厌恶的情绪。她带着麻木的笑脸又对我喊道:“小东,你听见了吗?”我装做没听见。她开始暴跳起来。我无奈地走进她的办公室。出门打工,上司的话就是真理,你只有听从,不能反抗。否则,你就得走人。她这次叫我擦地板,规定不能用拖把,必须用细软的布条趴着擦。这不是明摆着刁难人吗,我在心里咬牙切齿。我几乎是在她命令完几秒钟内回答说:“我不干了。”我当然十分清楚这句话的严重性。但我原本血气方刚的青春已顾不了这么多。我在心里恨死了这个刁钻的女人。
       那个下午的阳光。很好,可我的心情一点也不好。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了这家电子公司。我住进了英的出租屋。
       我又开始了没有规律的生活。每天一早,便骑着英的自行车漫无目的地找工作,在一些形形色色的招聘广告前停下脚步,可我总是心灰意冷大失所望。我几乎找遍了深圳的大街小巷还是找不到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好不容易碰到一家五金厂招杂工,可匆匆赶到厂门前一站,呵,来应聘杂工的人还真不少,有百来人,且手里都拿着形色各异的大中专文凭。难道杂工也要讲究文凭吗?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生气地走开了,我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这些公司的领导。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晃荡在无人喝彩的深圳市。
       
       “哐当”一声,我的自行车在失去平衡时重重撞在了深南路的电线杆上,我的头也肿了一块,我狠狠地从内心里吼了一句:我日你娘。“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心痛懊恼的时刻,我奇迹般地在电线杆上看到了一则招聘男公关的广告。我虽然没有做过公关,但凭我这流利的普通话和一手漂亮的文字肯定没有问题的。我顾不上刚才的“糟糕”了,按照—匕面的要求欣喜若狂地打了一个传呼。一分钟后对方回机了,我拿起话筒屏着呼吸喂了一声。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只短短的几分钟,我又大失所望了。这哪里是去做公关,用那小姐的话说,是专门接待并服务港澳台小姐的工作。说得不像话一点,就是去做“男妓”。不知为何,我又想起鱼想。她还好吗?一想起她要是跟那么多不相干的男人在一起做那事时,我的心里就有几十种痛。我想我是不是得了忧郁怔?我苦笑了笑。我那天是推着车回到英的出租屋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骑车了。
       我的脚步开始沉重起来。每一次面对英忽闪的眼睛,心里都有一种难言的疼痛。我每一次想张嘴说些什么,而英每一次都让我欲言又止。英越是对我好,就越加深了我的忧愁。这样继续下去,我该怎么办?我和英又该怎么办呢?终于,我沉重的忧愁持续到了第二个月的下旬爆发了,我和英因为一件与我们无关的小事吵了起来,吵得很凶。我掴了英一耳光。英捂着脸哭了。那个晚上我和英都没有睡着。英肯定很痛苦,但我比她更痛苦。英第二天去上班后,我在她的出租屋里想了许多,我决定要离开英。这个决定将会给英带来多么大的伤害啊,但除了这个决定,我怕以后会更深地伤害她。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我的脆弱注定了我的悲哀和失败,我的善良和朴素又使我打内心里爱着英。终于懂得了爱越深伤得越深这句话。我约了春福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酒馆里喝酒。我喝到第6杯酒的时候,春福握着我的手说:“兄弟,你要坚强。”春福是个好男人,也是一个好兄弟。我握紧他的手,“福哥,有一件事你可以答应我吗?”“什么事?”“你先答应了,我再说。”福哥叹了口气说:“你说吧!”“你以后帮我照顾好英。”说完,我的泪水哗地流了下来。酒中自有情,情在不言中。我一连喝了好多的酒,却不曾感到醉。只是有一些头痛。福哥看着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痛了我的手。我感受到了一种比爱情更珍贵的东西。
       十
       我的离开使英彻底崩溃。福哥的劝慰对于英无动于衷,英终于在某个晚上把自己灌醉了。醉得一塌糊涂。英神思恍惚地走在夜间的深圳工业街上,几个似醉非醉的流氓站在了英的面前。“你,你们想干什么?”英颤着声音惊恐地问。“我们不干什么,只想玩玩你。”他们淫笑着盯着英的胸脯。英又羞又急,不知该怎么办,惊慌的尖叫声划破黑夜。“住手。”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我亲爱的福哥出现了。身强力壮着一身保安制服的他,没几秒种便把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吓跑了。英扑在福哥的怀里放声哭起来。福哥轻轻地拍着她,善良地说:哭吧,英。没过几天,福哥就被那伙流氓报复了。同福哥上夜班的那个保安有事临时请了假。
       那晚只有福哥一个人值班,一个谎称找工友的人把福哥骗到了厂门外,福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早有准备的那伙流氓用锋利的砍刀连砍数刀,福哥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福哥再次醒来时已躺在了医院。英看着福哥,不知所措地哭。福哥艰难地问英:“你没事吧!”“我没事。你,你……”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我没……事”福哥想尽力保持微笑可还没露出笑容便昏迷过去。英紧紧地握住福哥的手,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她那苍白的脸上。
       医生说,福哥有残疾的可能。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福哥的伤还未痊愈就被那个可恶的经理炒了鱿鱼。狗日的经理说他上班时间去外面滋事寻衅,与公司无关,活该。没有给一分钱治疗费,只算给了他两个月的工资和进厂时交纳的100元押金。英也在那天向经理递交了辞职书。
       我离开英后,进了深圳一家五金制品厂做磨光学徒,只干了3天便自动离厂,和一个叫胡田语的工友来到广州搞传销。胡田语说他表哥在广州搞传销发了财,有房有车还有一个嫩妞。我只跟他表哥通了 3次电话便决定前往广州了。到广州后,我才知原来不是电话里说的那么一回事,我开始恨起了胡田语的表哥,也开始恨起了胡田语。那天夜里我们还动起了手,我把胡田语的表哥狠狠揍了一顿,可他们人多,没过多久我便被他们联手打得鼻青脸肿,他们把我软禁了起来,上街也有人跟着,直到我拼了老命从亲朋好友那里骗来了2800元钱加盟他们的连锁事业,他们才“假惺惺”地露出笑容,左一句兄弟右一句兄弟现在我们是伙伴了。我心里懊恼极了。
       我知道福哥的事时,广州正大力整顿传销,胡田语的表哥与胡田语一伙人作鸟兽散。我的2800元钱也白白地打了水漂。福哥竟奇迹般地没有残疾,只留下了许多疤痕。他离开深圳回到了西南的故乡。在一所村办小学里做了一名代课老师。听说英也一块去了贵州那个小山村。
       十一
       我内心里充满了幸福的伤痛;有辛酸,有苦涩,也有一丝甜。我开始厌烦打工生活,这种枯燥无味的劳作使我怀念起湘西农村的朴素和真实。不知怎的我特别想见到我那白发苍苍的娘。“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决定回家。在临走的时候,我想起要去见见鱼想的念头。我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我真想叫她回家,可我的规劝又是多么的苍白和无助。到了来得猛发廊,看到门口站着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看着那么多令人反胃的男人绅土的脸,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见到鱼想的念头。在一场缠绵的细雨中,我踏上了开往家乡的列车……
       我继续读上了大学,但我每年都会收到一张来自南方的汇款单。
       捧着那张没有名字和地址的汇款单,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