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人生无奈
作者：袁 野
《含笑花》 2004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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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拿起电话,拨通了第一个客户的电话号码，很幸运，第一个客户竟然接了电话，梅子兴奋地轻轻问了一声：
“先生，您贵姓？”
“我姓爱。”
“你叫什么名字？”
“爱死你！”对方低沉地回答，梅子顿时面红耳赤，停住了问话，双方僵持了一分种，对方发出了淫荡的笑声。梅子气愤地搁上电话，说了一声“无聊”。
接下来，梅子又开始拨打第二个电话，铃声响了五六次，对方才拿起电话喂了一声，梅子赶紧自我介绍：“我是樱花株式会社的，您需要国际电话卡吗？我们的电话卡一分钟只要7日元。”对方是个女的，不耐烦地回答：“不要，以后别再打了，我要睡觉，烦死人了。”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梅子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她没有心情再拨打电话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小姐，见她正眉飞色舞地跟她的老客户老情人聊得正欢，脸上的几个雀斑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其他人都在拨打电话，电话间里像有上百只苍蝇在嗡嗡作响。
梅子百无聊赖地玩起手上的钢笔，偷偷望了一眼正在监工的大组长，大组长正朝她这边走来。梅子进公司的那天开始，就不讨大组长的喜欢，这个又老又丑的上海女人嫉妒梅子年轻漂亮，她在梅子面前总是自惭形秽，总想伺机找梅子的碴，挖苦排挤梅子，梅子多次和她发生过口角。她的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挂在半尺长的瘦猪腰式的脸上，使那双细眼更显得阴险猥琐，脸上堆满了老年黄褐斑，远远望去就像有两堆猪屎盘踞在她突出的颧骨上。
梅子看见她走来，赶紧拿起电话拨打，嘟嘟嘟，电话占线。梅子再打，这下打通了，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梅子一听对方讲的是自己的家乡话，顿时来了精神，梅子鼓动她购买国际电话卡，女孩在电话里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对梅子说：
“姐姐，我很想买电话卡给父母打电话,可是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
“管你老公要钱买啊。”梅子说。
女孩突然在电话里哭了起来，她哽咽着说：“我嫁了一个比自己大40岁的日本乡下人，每天要去地里采草莓，还要给丈夫一家人做饭、洗衣服，我连保姆都不如。丈夫不给我一分钱，还要受公公婆婆和小叔子的气，我在日本度日如年，想回国身上又没有钱，我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一样，我真后悔嫁到日本来，失去了人生自由，日本人根本就瞧不起我们中国人，嫁给日本人，简直是活受罪。”
梅子听了她的诉说后，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她感到不公和惋惜，梅子劝她想开一些，自己要多保重，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过来，女孩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梅子又接着拨下一个电话，这次是位中年妇女，梅子问她用什么方式打国际长途，她回答说用001拨打，梅子告诉她001一分钟要60日元，多贵啊，而国际电话卡一分钟只要7日元，梅子劝她买一张试试。对方笑着回答：
“我买电话卡要自己掏腰包，打001国际长途是从日本老公的银行账户上划款，何乐不为。”
梅子说：“你们是夫妻，可以给你老公省点钱嘛。”
对方在电话里咬牙切齿地说：“给他节省也是白搭，省下来的钱也不会给我。”她说她每月打001要打掉10万多日元。日本老公比她大30多岁，她是为了钱才嫁给他的，可如今日本老头对她实行经济封锁，根本不给他钱花，她就拼命打001报复她老公。梅子怎么劝她都没用，梅子只好失望地挂断了电话。
梅子继续拨打下一个客户，对方一拿起电话，梅子赶紧微笑着自我介绍，这次是个台湾人，他用浓重的台湾普通话对梅子说：
“小姐，你如果肯赏光到我府上喝茶，我就订购你们的国际电话卡和中国食品，并把钱亲自交给你。”
“我们公司有规定，不能陪喝茶，也不能亲自上门取款，我们有专人上门送货收款的。”
“小姐，你不答应我的邀请，那我就没有兴趣订购你们的中国食品和国际电话卡了，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他生气地把电话挂了。
梅子气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电话。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梅子的报告单上一份产品也没订出，梅子急得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下一个电话如果再订不出产品，又要挨那个该死的老菜皮骂了，还要忍受她的白眼。梅子在心里默默祷告：求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尽快打出去一份订单吧。
梅子拨电话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了，电话拨通后，一个沙哑的男中音在电话中似睡非睡地说：“该死的东西，我刚刚睡着就被你的电话吵醒了，我要投诉你们公司，干扰市民睡觉。”啪，挂断了。梅子气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一份订单都没订出去，还挨了客户的骂。也许，晚上还要挨那个丑女人的骂，梅子下定决心要辞掉这份该死的话务员的工作。
她在报告书上写上了这样一行字：今天的成绩是鸭蛋，我把鸭蛋送给公司的“大美女”。作为分手的礼物，祝愿“美女”越活越“美”——老菜皮收。
梅子把报告书交了上去，昂首挺胸离开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