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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林]月圆十六
作者:竹 君

《含笑花》 2004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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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不能错,一旦错一步后果就不堪设想;如果女人出了错,切不能将错就错,将错就错的结果是苦难、磨难和灾难;女人遇了苦难不能趴下,趴下了就没有出头的日子。这就是我命运的总结。或许也就是错了而且将错就错的女人们,趴下的和站起来有了出头日子的女人们的切身体验吧!
       我的错是从一个漆黑的夜开始的。
       1
       这天是周末,周末是学生解放的日子。特别是我们这些刚走进省艺术学院的学子,到了周末就是了解省城的最佳时日。白天洗洗衣服,吃过晚饭,我们有6位女生就相约进城逛商店。省城毕竟是省城,夜晚也亮如白天。商店里更是五彩缤纷,百货琳琅满目。我们在商店里钻来钻去,好不开心,不知不觉到了11点。回头一看同伴只有王丽娟跟着我。王丽娟说:“我们回去吧,再晚了学校关门就进不去了!”于是我们慢悠悠地往回走。
       我们的学校在城西,有一段百米路没有路灯,夜间行人稀少,现在已是十一点多,人和车都很少。穿过明亮的闹市区,我们俩慢慢被黑夜吞没了。夜风撕扯着高大挺拔的行道树,相互磨擦的树枝发出一声声怪响,夜公雀冷不防尖厉地叫一声。我和王丽娟毛发倒竖,心里一阵阵发怵。我们相互挽着手越挽越紧,越挽越紧。我俩都很后悔不该逛到这么晚,心想要是有个流氓窜出来怎么办。正想间,前面大约15米处有两个黑影晃动。我的心里一阵发毛,王丽娟拽了拽我的衣襟说:“梅姐,你看!”我拥着她,心跳不止。“不要慌!不要慌!”我嘴上这样说,腿却迈不动。黑影渐渐向我们移动,近了,又近了。我们终于不敢迈步了,这时黑影突然向我们扑来。我俩车转身喊了声“妈呀!”撒腿就跑。女人的腿中看不中用,跑不出10米远,就被硬邦邦的大手捉住了。两个男人一个抱住了我,一个抱住了王丽娟。我们边喊救命边撕扯挣扎。男人嘴里说着下流话死死抱着我们向更黑暗的地方推。正当我们近于绝望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跳出了两个人,当中一个大喝一声:“住手!”接着俩人抡拳便向两个恶棍打去。两个恶棍见状撒手就跑。就这样我们得救了。我慌忙整理了弄乱的衣襟,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救我们的是我们班上的赵静生和伍天辉。我们十分感激,差一点扑到他们的怀里痛哭了。
       赵静生和伍天辉把我们送进女生宿舍。我们千恩万谢,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他们,我们会怎样……然而,也就是从这一事件起,我就被一根灾难的绳牵住了鼻子。
       “晓梅,来我打菜你打饭。”我叫朱晓梅。每顿饭,赵静生都要来约我。我也很乐意跟他在一起吃。有时我们在树阴下,有时在凉亭里,有时则在草坪上吃。
       “走,我们散步去!”
       “走,我们看电影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赵静生叫我,我就走。一来二去,我感到有一种朦胧的东西在我的头脑里滋生。我不知道这就是初恋,更不知道我已经开始在玩火。直到有一天,我才有所觉醒,可是已经不能自拔。
       “走,我们去写生吧!”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赵静生约我去写生,我没有拒绝。
       我们背着画具,买了些糕点、水果之类的东西来到郊外一个叫老鹰山的山上,这里峰丛林立,古木参天。山下又是泉水丁冬,举目远眺,蓝天白云下,巍巍群山如大海浪涛,汹涌澎湃。好一幅风起云涌的大自然画卷。我一到那里便全身心的投入了写生,而赵静生却对这奇丽的大自然似乎不怎么感兴趣。他在林子里胡乱转了转,便在一棵弯腰树下躺下了。不多时,他又爬起来,走到我身边。说我画的好,还时不时用手指指点点。我说:“你怎么啦,是不是不感兴趣?”他说:“看你画就是享受!”看他的神情,脸上有些红润,眼睛里有几许慌乱的光泽,手脚总有些不大自然。他说着拿起画本就在距我3米开外对着我画了起来。我没有在意。
       “好好的大自然不写,写我有什么意思?”我微笑着说。
       “自然哪能和你相比!你的体型线条丰满,起伏有致,让人看了心里便会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激情;你的皮肤白嫩、细腻有一股幽幽的香味,不容得叫人不沉醉;你的气质洒脱、温柔娴淑……”他笑着说。语调里不无挑逗。我的脸有些发热,用眼角斜了斜他。
       “胡说……”我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只这么羞答答地说,然后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画的景上。不多一会儿,我似乎觉得脸际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爬,悄悄斜过眼来,只见赵静生呆呆地看着我,手上的画笔早掉在地上。我心里一阵发慌,脸倏地红了起来。我慌忙把身子向右侧过来。
       “转过来吧!让我好好地看一看你!你太美了!”他说。
       “你……”我不知怎么说,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我不敢看他,可这越是对他的怂恿。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我身后,把我的肩扳转来。他喘着粗气,眼里透出吓人的光。他猛地抱住了我,我喊,我哭,我挣扎,然而,就因为他曾救了我,我没有抵抗的力气,渐渐地身子柔软了,任他胡作非为……
       我没有告发赵静生,我想他毕竟救过我。我把耻辱埋在了心底。“就当是对他救我的报答吧!”我天真地安慰自己。
       赵静生却得一尺进一丈。有了那一次,他肆无忌弹,纠缠不休。后来学校知道了些蛛丝马迹,便安排了专人调查。我们的专业课老师张老师找到我。我很害怕,可张老师很和善。
       “学校已经掌握了你和赵静生的事,只是看你们的态度了,为了关心爱护你们,你们承认了我看没有多少事,但如果让学校揭发了事实,那就糟了!”张老师语气和蔼,但却带着一股透骨的冷气,让人不寒而栗。看着张老师慈祥的脸,我就像一个落水的人看到一块漂浮着的木板。我没有想到,那垂下的鱼饵虽然是可口的食物,却有只锐利的钩和一条阴险的夺命线隐匿在其中。我像一只被围猎的羔羊,正闷头闷脑向张开的网里钻去……为求得学校的宽恕,求得老师们的谅解,我和盘托出。
       “……赵静生、朱晓梅无视院校纪律,乱搞两性关系,作风败坏,影响恶劣。为严校纪,正校风,经院党委研究决定,开除赵静生、朱晓梅学籍……”院校召开了大会,郑重宣布开除。像晴天响起霹雳,我的头“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王丽娟扶住了我。
       “不,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呀!”我的心在滴血。王丽娟把我扶回宿舍,我一头栽到床上,呼天唤地地哭起来。这能算我的错吗?我是被强迫的呀!我悔恨,悔恨我不该去逛商店,不该与赵静生频繁来往,不该跟赵静生上山写生。我怎么就那么单纯,那么懦弱?我用我的头去撞床,王丽娟抱住了我,和我一起痛哭起来。“梅姐,我……你先走一步吧,或许……不过我不怕……”王丽娟边哭边吞吞吐吐地说。我当时不在意,也顾不得去在意。
       我被迫回到了我的家乡——平龙镇。学校已经把我的丑事通报了县教育局,县教育局又通报了我的家。当我走进村子的时候,许多女人远远地用手指着我窃窃私语:“看,快看呀,朱老五家晓梅被学校开除了,听说是在学校乱搞男女关系。”
       “呸!骚货,烂货,丢八辈祖宗的底了!是我就一头撞死算了,还有脸回来!”
       “听说还是她勾引人家呢!”
       “可不,母狗不翘尾巴公狗不上背嘛!”
       听到这些议论,我的脸像刀刮一样,心像千根针在扎。进到家里,父亲脸色铁青:“你还有脸回来,白给你吃墨水了!”母亲差点晕了过去。我搂着母亲放声大哭。
       我想到了死,于是第二天早上,我悄悄来到镇上的街子上,在药摊上买了100片安眠药。下午,父亲赶牛上山去了,母亲说要去找点菜,背着竹篮走了。我咬咬牙吞下了三十片安眠药,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
       2
       我居然没有死,后来才听人说,那卖药的是个经常卖假药的外地人。不几天,我听到父亲和母亲在房里商议:“你说咋办?不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现在要赶紧给她找条路走。”母亲说。
       “怎么找?”父亲说。
       “我看那姓赵的……她的名声已经……你看咋样?”母亲吞吞吐吐地说。
       “不行不行,那小狗日的还能让他再占便宜?”父亲说。
       “你说咋办呢?女人嘛,一旦名声坏了,还有哪个正眼看你呢!”母亲说。
       时间不长,母亲从房里出来非常痛心地对我说:“小梅呀,你爹和我商议了,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嫁二男,要不,就跟那个姓赵的过了吧!”我泪流满面。
       “妈妈,女儿不孝,给你招惹了是非,带来了痛苦,女儿真后悔呀!”母亲抱住我,我扑在母亲的怀里不住地抽泣。
       “好女儿,不是你的错,但是,女人就是女人,不错也是一杯苦酒,你得喝下。如果你是男人,错了也不错,苦酒也会变甜。”母亲的老眼里也涌出了一串串泪珠。
       是他害了我,我还要嫁给他吗?我想。可是我已经被他占有了,我还能挣断这一条千百年来人类扭成的绳索吗?我还能把我自己酿的苦酒塞给别人吗?“将错就错吧!”最后我想。也就是这一将错就错,让我跌进婚姻的沼泽里,受尽了磨难。
       我和在省城郊县的赵静生结婚了。结婚的第二天赵静生的父亲说:“你们还是去开一个包子店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他给了我两百元钱,为我们租了一小间面包房。就这样我们做起了生意。生意慢慢地红火起来。半年后,我买了糕点机,生产起了糕点,做起了糕点生意。生意越做越大,人手不够就请了两个小工。我开始有了生活的希望。可是我发现赵静生好吃懒做,每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喝酒划拳,打麻将,还时常聚在一起看黄色录像。看了黄色录像回来,就逼着我如此这般。我有时很疲劳,睡着了,他就用烟火烙我的肩、背、腿。我起初反抗,与他扭打,挣扎着掐他,用嘴咬他。可是女人终归是女人,连骨头都是柔软的,扭、打、掐、咬都像按摩一样,反倒把他给弄舒服了,伸长腰身任你掐咬。他经常吃海狗丸,还用地高梁等壮阳的草药泡酒喝。时常逼着我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姿式,我不从,他就用绳子把我捆绑起来,狰狞着一副兽脸肆意虐待我。因为性生活频繁,生了第一个娃娃后,一年做了六次人工流产,每次流产后三天,他就不依不饶了。由于他的暴行,我对他没有了感情,也不会产生丝毫激情,每次,我都像一具木偶。
       赵静生在我身上得不到满足,便勾搭上了两个小工。一天,我告诉两个小工说:“我要进城办点事,你们好好照顾客人。”
       下午三点我就赶回来了。来到店门前,发现小工都不在店里,赵静生也不在。我气冲冲地跑去推开卧室,见赵静生正搂着两个赤裸着的小工肉麻地缠绵。我火冒三丈,抄起一根铁棍朝床上打去。然而我一个人哪能敌三个。我手里的铁棍被赵静生抓住了,他接着跳下床来,使出了他的牛力气,把我抱上床,按倒了,逼着两个小工把我的衣服裤子扒光了,又用烟火烙我的大腿和乳房。他还直言不讳地告诉我说:“你以为那流氓事件真是流氓干的,我告诉你,那是我用两包红塔山香烟买两个人干的,要不然我会得到你吗!”听他这么一说,我肺都快气炸了。我大骂:“赵静生,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后来我才知道,赵静生进艺术学院并不是考取的,是他老父亲托人走的关系。高中二年级时,他在一天晚上下晚自习的时候强暴了一个女生。女生告发了他。可是他在县委任副书记的父亲周旋了一下,便万事大吉了。
       我与赵静生算是走到了尽头。我没有想到我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一开始就钻进了他布下的圈套。我的命运一直被他操纵着。是他把我美好的前程扼杀了,是他把我的纯洁玷污了,是他把我的青春糟踏了。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而且一错再错。那天,我如果拼死反抗,后来我如果报案,再后来我如果不将错就错……现在我如果再继续容忍下去,那这一辈子我就……
       我决定了,但不是离婚而是出走。因为,我知道赵静生决不会跟我离,离了他就没有了赌的来源。再说,他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我能离得了吗?我想,出走前我要结果了这个豺狼成性的赵静生。我要让他为我付出代价。我首先把孩子送到一个朋友家,然后,找来一把菜刀。我偷偷地把菜刀磨了又磨,磨快了就藏在床脚。这天晚上,赵静生又去看了黄色录像,回来后他又像往常一样作践我,我不但顺从了他,还做出千般柔情蜜意,不多时,他像死猪一样呼呼睡去。我悄悄下了床,摸到了藏在床下的菜刀,悄悄走到床边,我的心跳得厉害,似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赵静生鼾声如雷,我举起菜刀,正朝下劈的当儿,突然想起一个活生生的人,刀一下去就不存在了,多残忍啊!我停住了手,退了回来坐在凳子上想。我想赵静生如何请人做流氓,如何骗我去写生,如何强暴我,如何虐待我,如何勾搭小工,还……我一时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猛地站起来走到床前,用手掐住赵静生的喉管,右手使劲用菜刀一抹,顿时鲜血像一股喷泉涌出。我大叫起来:“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了赵静生!赵静生被我杀了!”我像疯了一样向门外跑去。跑着跑着,脚下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我这时才发现,我从床上滚下来了,原来是一场梦。吓死我了,我的心就要跳出来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从小我连杀鸡杀猪都不敢看呵!
       
       梦提醒了我,出走才是出路。于是,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我背着才一岁零两个月的儿子出走了。
       3
       我不能回娘家,回娘家赵静生一定会找到我,我的父亲母亲也保不住我,还会让他们伤心落泪。我惟一的出路就是下广西广东打工。我连夜逃了出来,在村头的破庙里,我跪在菩萨面前发誓:等我赚了钱一定要出这一口恶气。
       “你等着吧,赵静生,我下不了手,也会出钱雇人结果你的狗命的!”我咬紧了牙关。
       “我会回来的!”我恨恨地说。当晚,我坐着事先租好的一辆面的直达省城昆明,第二天上了南下的客车。来到南宁,我下了车。在城郊的一家小吃店里,我向老板恳求:“收下我吧,老板,我什么都能做,工钱么,你看着给,我不在乎,只要我娘儿俩吃饱饭就行!”老板色迷迷地围着我看了半天,点点头。也不说条件,不说工钱。我本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因为走得匆忙,身上的200元钱,买了车票后,剩下不足100元了。
       我竭尽全力地干。收碗洗碗拖地板冲厕所无所不做。老板起初对我很好,可以说殷勤备至。削一个萝卜也要分一半给我,趁媳妇去喝水的当儿也会贼兮兮地夹一筷子菜给我。然而,往往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总要有意无意地撞我一下,或是摸一把。一天晚上,他老婆回乡下娘家去了。夜半,他来到我的房门口喊:“小梅,小梅快起来,明天是街子天,要赶快把菜洗好,天亮了就忙不过来了!”我知道他心存不轨。我不能再上当了,赵静生的陷阱就把我的一切都毁了。于是我把儿子弄醒,背着儿子出来。儿子要睡,我就悄悄地掐他,让他哭。我想有儿子搅和在一起,他也是不便动恶的。真要动恶,我的腰带上还有一把我出门时预备的水果刀呢,万一的话,我就豁出去了。果然,我起来之后,他见我背着娃儿,就说:“小孩就让他睡吧,老是这样背着你不累呀!”
       “他不睡呢!”我心知肚明。他见我老背着一个娃在身上,娃还哭闹不止,也就没趣,悻悻地回屋睡了。事隔两天,老板突然递给我1500元钱说:“我看你带着个娃很不方便的,把他送去乡下,让人看着吧,免得拖累你,我会多给你一些工钱的。”我做声不得,这明明是要把我的儿子卖了打我的主意。我如果继续呆下去,必定着老板的套子。
       当晚12点钟,我收拾了行装,背着儿子不声不响翻过墙头逃了出来。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不知到哪里去落脚。我真想哭,可是怕招来更大的麻烦和危险。我大不了一死,可儿子才一岁多啊!我强忍着不尽的心酸和泪水。
       凌晨2点,我走进了火车站,在候车室里,我把儿子放下来抱在怀里,斜靠在凳子上沉沉地睡去。天亮以后,我四处询问有没有要打工的,结果在火车站旁找到了一家面条加工厂。每月100元钱,供住但不供吃。我知道工钱太低,但没有办法。
       在这里,劳动量特别大,4个人一天要加工16000斤面粉。有时忙得顾不上吃饭,一天下来累得直不起腰。苦累我都不怕,只是100元钱,实在不够糊口。
       经同伴介绍,我又同时到一家叫“夜莺”的歌舞厅去唱歌,一个小时一块钱,每晚3个小时。不知怎么的,在舞厅里,我总喜欢唱《我想有个家》这首歌。这首歌让我痛快地诉说我的苦衷,轻抚我心灵深处的创痛,为我提供了泪水流淌的机会,给我一丁点向往和希冀。唱着唱着,我真的有些想家了,想我70多岁的父亲和母亲。我的出走他们一定知道了,赵静生一定会找上门的。听说我出走,不知道他们会气成什么样子。我这一辈子只会给他们添麻烦。如果读书毕业了分了工,如果我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我会把我的父亲和母亲接在一起,好好地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可是只因上了赵静生这个畜牲的套子,只因我的幼稚与无知,天真单纯善良愚蠢而一错再错,才酿成了有家难回的苦果。想到这些,心底一阵阵的酸楚袭来,不觉泪如泉涌。我拿起话筒又深情地唱《我想有个家》。这时,音箱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和我浓烈的伤感骤然响起。那声音忧郁沉闷,婉转激昂,如沥沥的雨,像嗖嗖的风。若不是有切身的感触决不会唱出如此具有浓烈情感的歌。我抬眼望去,在一个昏暗的台上一个年轻人正双手握着另一只话筒,坐在座位上,半闭了眼,随着节拍轻轻地晃动着戴着军帽的头,两肩前后蠕动。看得出来他是用情在唱,用心在唱。
       散场的时候,军人好像故意在门口等着我。见我出来,他迎上来,很有礼貌地对我说:“敢问这位大姐贵姓?”我一愣,随即警觉地站住了。
       “有什么事吗?”我说。
       “你唱歌唱得很好!”他似乎感到有些唐突了,脸际掠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红云。
       “你也是!就叫我小梅吧!”我看他不像是假冒的军人,就告诉了他一半。
       “我叫杨启明,山东的,当兵在云南,离这不远,出差来南宁。”他一口气报了他的来头。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谢谢!”我硬邦邦地说。
       我继续到舞厅唱歌,虽然钱少累人但我娘俩基本能糊口,我愿意。可是,突然有一晚,歌厅的老板领来了一个广东老板,要我跟他跳舞,我不便推辞。第二天晚上,歌厅老板悄声对我说:“那老广瞧上你了,他想带你走,给你两万块钱,做他的情妇,不知道你同不同意。我看你是磕头碰到天了,跟了他有享不完的福!”那歌厅女老板绘声绘色地说。我的头嗡嗡作响。做情妇,这是多么丢人的勾当呀,我哪能不知廉耻用肉体去换取钱财呢!我宁愿去跳楼也不要做这伤风败俗的事。我当时一口拒绝了。然而那老广并没有死心,第三天晚上还是来,仍然要求我跟他跳舞,而且在舞池里,他把我搂得很紧,还说一些很肉麻的爱死爱活的话。我的心跳得非常厉害,大气不敢出,越是这样,他越是认为我默许了,于是他的手就越是不安分,还没有到10点我就悄悄逃了出来。
       回到住所,我无法入睡,我觉得我已经站在了一道悬崖绝壁上了,只要朝前跨出那么一小步,结果就会跌下无底深渊。还有那一个叫杨启明的军人到底是什么人,军人?这些年假军人也是有的。再说军人里头不都是百分之百的好人。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我好像预感到在这里要发生什么事了,而且这事将会毁了我的一生。我什么办法也没有,惟一的就是逃,躲开罪恶的东西。第二天我辞了工作,买了车票,爬上回云南老家的客车。进入了云南的一个边陲小镇,我下车了。因为我又想起了赵静生的种种残忍,想起临出门时立下的誓言。我如果就这样回去了,仍然要被赵静生践踏,这桶苦水哪时才能喝干呢!想到这些,我决然下了车。下车后意外地遇到了王丽娟。我们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不知是喜是悲,心里一会儿涌起意外相逢的无限惊喜,一会儿涌起好朋友天涯沦落的悲哀。
       “梅姐,我真想你啊!”王丽娟说。
       “我的命好苦啊!”我说着痛哭起来。
       “梅姐,不要太自责了,你不知道,我也是被学校开除的呀!”听她这么一说,我慢慢擦干了眼泪,迷惑不解地看着她。
       原来,王丽娟和我一样,那次流氓事件是赵静生和伍云辉共同策划的。之后,他们密谋,赵静生盯住我,而伍云辉盯着王丽娟。王丽娟也被伍云辉骗了,只是学校当时没有发觉。不过,开除了赵静生后,赵静生不服,就把伍云辉和王丽娟给捅出来了。王丽娟被开除后,回到了她的家乡古云镇,就是这一个边陲小镇。王丽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我这才想起,我被宣布开除的当天,和我一起痛哭的时候,丽娟曾含含糊糊地说了一通话。王丽娟嘴紧,不善于表露,我当时只看出她与伍云辉有来往,但有时王丽娟似乎对伍云辉很冷淡。所以我虽是她的好朋友却没有猜疑她。
       王丽娟也同我一样,“流氓”事件以后非常感激赵静生和伍云辉。经不住伍云辉的甜言蜜语,也就悄悄地与他约会。一次异地写生,也是在野地里,被伍云辉占了便宜。当时,王丽娟也像我一样,本可以反抗到底,然而,她只挣扎了一会,便顺从了。她想:他救过我呀,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因为这一古训,她屈从了。
       “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了!”完事后,王丽娟对伍云辉说。以后,她对伍云辉真的冷淡了。伍云辉以为得手一次,就想一直占有。一次在公园里,伍云辉对王丽娟动手动脚,王丽娟冷不防抓住了他的下身。伍云辉大汗淋漓,脸色苍白,不得不答应以后不再纠缠。谁知赵静生出卖了他们。王丽娟回家后,顶住了“好鞍不配二马,好女不嫁二男”的古训,开起了饭店。
       我告诉她,“流氓”事件是赵静生和伍云辉一手策划的。王丽娟一下子脸色大变。
       “这两个畜牲!”王丽娟眼睛里喷出愤怒的火。我安慰她,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她说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4
       “梅姐,你就不要走了,就跟我在这里开饭店咋样?我们这里非常好做生意,你来了,我们的饭店就叫‘丽梅姐妹饭店’你说好不好?”王丽娟开心起来。我自然求之不得。
       这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小镇,南下的车要在这里停留,北往的旅客要在这里过夜,镇四周还有磷肥厂、瓷厂、硅厂、矿山,还有军队驻扎呢!
       王丽娟要我当会计,搞采买帮她出谋划策。我感激不尽,努力地工作。我们的饭店生意很好,来这里吃饭的有工人、军人、干部、商人和农民。我们一天毛收入都在2000元左右。王丽娟每月给我800元,还经常给我的孩子添置衣物,我把她当成了恩人而不仅只是好同学好朋友。
       好心情是青春的良方。这段时间的我心情特别好,因而脸色红润起来,皮肤似乎也细腻了许多。
       “梅姐,还真看不出来你是结了婚的人,看你那水汪汪的眼睛!还有那红润的脸蛋秀气的皮肤丰满而优美的体型!”王丽娟一见到我就打趣地说,直说得我老大不好意思。起初我只是笑笑,说她胡说。可是,慢慢地,坐下来歇息的时候,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特别的想要有个温温暖暖的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丈夫。想起这些,就对赵静生产生了彻骨的恨。
       “另找一个吧,梅姐!”一天晚上,我和王丽娟坐在一起,她这样对我说。
       “我何尝不想另找呢,只是赵静生以后知道了会不会抓住什么把柄。”我很担忧。
       “怕他做什么,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毫毛,我让他吃不完兜着走!”王丽娟恨恨地说。
       “再说你不是要想法收拾他吗,干脆请几个人把他阉了!”王丽娟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要不然我这一辈子总不能摆脱他的困扰。
       “人我去找,钱你出!”王丽娟说。
       “怎么做?”我问。
       “就找几个人,瞧准了往死揍他一顿,逼着他离婚了!然后你就稳稳当当地找个知心的人结婚,安安稳稳地过生活,不然你永远提心吊胆,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的!”王丽娟说。
       “哪有这么简单,他的父亲是县委副书记呢,他给法院打一声招呼,你还能离?那时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他会把我搞得更惨的!”
       “要不,找棵草药,设法让他吃了,使他那玩意儿永远直不起来!”我笑了起来,王丽娟居然想得出来。
       “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是受他这样欺骗、凌辱,气愤起来的时候,恨不得结果了他!”
       “就这样说定了,我找几个人去教训教训他,帮你拿来同意离婚的字据,以后的事你就去办,要律师我帮你请!你要有信心,只要有信心,没有办不成的事!”王丽娟苦口婆心。我也慢慢地狠下心来。
       正当我准备找赵静生算账的时候,赵静生却找上门来了。
       那天晚上,我们已经收拾完毕正在看电视。突然,呜哩哇啦撞进来一伙人嚷着要吃饭,当中一个人就是赵静生。我们赶快起来招呼客人,岂知被赵静生一眼就认出来了。
       “呵,原来你在这里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怎么走也不打一声招呼呀!现在你得跟我回去了吧!”赵静生走到我的身边,阴阳怪气地说。我感到心里一阵阵的发怵。心想这下完了,被他发现就等于宣告了我的又一悲剧来临了。
       “我不回去,你是个畜牲,我不要跟你过!”我说着向后退。赵静生向我逼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你不回去那可由不得你,因为你还是我老婆,不去我也要把你捆绑去,我还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不然人们就会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就管不住一个骚娘们!”我被他揪得生疼。这时,王丽娟不知什么时候抓到了一把菜刀,她两腿叉开,用菜刀指着赵静生说:“我告诉你赵静生,你骗我们的账还没有跟你算,你今天如果敢在我这里撒野,我叫你直着进来横着出去!”王丽娟这时真像一只母老虎。我不敢相信,王丽娟竟然有这样的胆魄。这哪是一个女人,实属一个英武的五尺汉子。我如果有她一半的胆量,就不会受赵静生的凌辱了。赵静生见过去那柔弱的小姑娘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凶猛的母夜叉,心里一阵发毛。
       “她是我老婆你知道吗?”赵静生说。
       “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们合伙骗了我们,我们现在是患难姐妹。你现在给我马上滚出去,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王丽娟本想就此教训这个畜牲,可她还没有准备,她的人一下子不一定按她旨意行事,弄不好会得不偿失。王丽娟是一个粗中有细的女人,她琢磨着这一次把他吓走也就算了。这时,王丽娟的亲朋好友已经陆续赶来。赵静生看看势头不妙,灰溜溜地领着这伙人走了。
       
       “丽娟啊,你看这咋办?我知道这畜牲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很害怕。
       “不要怕,梅姐!他既然送上门来,就好好收拾他,我倒要看看他头上长了几颗脑袋!”王丽娟气愤地说。
       我想我还是得逃,不逃迟早要被赵静生掳回去,那时我会更惨的。我收拾了行李,天麻麻亮我就背了儿子来到了客运站爬上了下广东的长途客车。可是当汽车启动的时候,王丽娟赶来了,硬把我从车上拖了下来:“你逃,你逃,你只是会逃,除了逃你还会做什么?他不就是个赵静生么?有啥可怕!”王丽娟把我臭骂了一顿。
       第二天,王丽娟找来了几个游手好闲的人,要他们务必调查出赵静生的落脚处。同时,又找了两个小伙子,要他们随时在我的身边,若有 人对我动手动脚,就让他们脑袋开花。王丽娟还悄悄塞给我一把非常锋利的匕首,要我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捅了他。我不敢要,王丽娟说:“你再这样软弱,就要被他掳回去,继续用绳索捆绑着拼命虐待你,你还没有受够吗?”我颤抖着接过匕首,狠狠心,咬咬牙揣在怀里。
       5
       有人来报,说赵静生落脚在矿山,已经来了几个月了,跟矿山李老板打得火热。王丽娟听说跟李晋打得火热,心里很不是滋味。李晋是王丽娟的对象。王丽娟被学校开除回家以后,父母及族内长者们恪守“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嫁二男”的古训,要她嫁给伍云辉,不然就很难嫁出去了。王丽娟誓死不从。逼紧了,她就跳进了河沟里,是李晋见到了,把她救了上来。李晋是她中学时候的同学,此时正在矿山当着一个小头目。李晋给了她极大的支持,经常跟她在一起交谈,安慰她放下包袱,振作起来好好生活,还借给她3000块钱,扶持她开起了饭店。正是在她四面楚歌的时候,对人生丧失信心的时候,李晋帮助了她,对她来说是李晋给了她新生。女人就是这样的,受男人点滴之恩,必当以身相报。后来,他俩产生了感情,确定了恋爱关系,而且亲密无间,王丽娟听说赵静生与李晋打得火热,马上把李晋从矿山上找来。李晋这时已经是这个小小矿山上的大头目了。她首先向李晋了解赵静生是怎么来到矿山的。李晋说不知道。王丽娟发现李晋的眼睛躲躲闪闪,说话也有些语塞。她想一定有什么隐情。临走的时候,王丽娟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赵静生不可交。李晋惟惟喏喏。王丽娟更起了疑心。
       一个星期了,赵静生没有来滋事。我想也许他是人地生疏不敢轻举妄动,或许矿山太忙一时顾不及。王丽娟继续要她的眼线注视着赵静生的行踪,她在寻找着教训赵静生的机会。同时她还在注意李晋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我的心有些平静了,出进也不那么紧张了。
       一天,瓷厂一位新结识的朋友要我去她那儿一下,我没有告诉王丽娟自个儿去了。瓷厂并不远,就那么一里地。我没有要人跟去。我想不会有什么事的,这么几天都平安无事,说不定是我们太过神经质了。朋友硬要留我吃晚饭,所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当我即将进入小镇街子的时候,几个彪形大汉跳了出来,用一只大麻袋从我的头上套下来。我还没有来得及呼救,就被装进了大麻袋。我知道是赵静生要把我捉回去了。我陷入了绝望之中。我要是被赵静生掳回去,我也不想活了。但是,我要想一个办法与他同归于尽才划算。我摸了摸我腰间的小匕首,还在。我琢磨着,他首先对我的一定是性虐待。他会把我捆绑起来,吊起来,用烟火烙我的乳、腿、背等,然后……我决定不论他如何虐待我,我都不反抗,忍着性子屈从他甚至逢迎他,等他精疲力竭的时候,酣睡如猪的时候,才把小匕首深深地插进他的心腔里,然后再插进我的心腔里。我这样想着,就不知道怕了,心里平静下来,任由他们扛着走,不犟也不喊。走着走着,猛然间,只听有人大喊:“站住!麻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请放下来看一看!”接着我被扔在地上。我这时立即在麻袋里大喊:“救命呀!”
       “快跑,是穿军装的,惹不起!”赵静生说。
       “站住!”一个洪亮的声音。不多时我被人从麻袋里放了出来。我整理了弄乱了的衣服,抬起头来。我惊呆了,这个军人正是在南宁舞厅里唱歌的那个叫杨启明的军人。
       “是你!”
       “是你!”几乎是同时,我们都惊讶地说。
       “谢谢你!”我慌忙地要向他跪下。他伸手抬住了我的双臂。
       “快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这时,我忘情地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我的泪水像泉水般涌出。
       “能跟我说说吗,大姐!”他很谦和。我慢慢止住了泪,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很气愤,很同情我的遭遇。
       “大姐,不要悲伤,振作起来面对现实。往往有时现实是残酷的,看似不可抵御的,但是只要我们用坚韧与刚强去面对,就一定能够战胜一切。回避、躲避只能让邪恶更加肆无忌惮!”他告诉我,他就是离这不远的驻军军人,今天出差回来,看这伙人鬼鬼祟祟的扛着一麻袋什么东西,于是就喊他们站住检查检查,一喊他们就跑,疑心就更大,果真是……杨启明把我送回饭店便走了。临走,他说:“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我说一声,我们的营房就在村外不到一里地,很近的。哦,对了,有空我还要听你唱歌呢,你唱得特别好,真的!”他的眼睛里透出真诚,那种纯正的无欺的真诚。我看着他渐渐远去,心里像失落了什么东西,一下子空落落的。
       王丽娟今天下午上矿山去,小工说她去找李晋,她怀疑李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而且与她自己有关。已经10点多钟了还不见她回来。我是静下心来了,可想起王丽娟没有回来,我又为她担心起来。她没带人去,谈恋爱有人在身边碍手碍脚。会不会出什么事呢?跟男朋友在一起还能有什么事!或许我是多心了。
       11点的时候,王丽娟回来了,但不是走着回来的,是村里的孙晓三背着回来的。原来,王丽娟真的是去找李晋的。她没想到,李晋还真的有隐私。她来到矿山时工人们都上工去了。李晋是矿山的头,多是蹲办公室。王丽娟想,他说不定在办公室。可她到办公室一问说到矿井里去了。她到矿井里问,又说在办公室。王丽娟感到奇怪,一个一个地找矿工们问,多是吞吞吐吐。只有一个年轻人阴阳怪气地说:“李头哪会上矿上来,他的活路多着呢!”说罢,王丽娟见矿工们挤眉弄眼。她感觉到李晋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于是,她不问了,默默地四处转转。在一个矿井旁,她遇到了她高中时的一个很要好的同学金荣。金荣告诉她,赵静生来后,带着一个女人,这女人颇有几分姿色,为讨好李晋,他用尽了种种手段,把这个女人送给了李晋。李晋于是给他在矿上做了一个小工头,白赚了许多钱,只是赵静生豪赌奢嫖,债还是欠了不少。金荣说,那女人听说是他们家原来的一个小工,叫什么翠枝的。王丽娟听了气得七窍生烟。她似乎预感到,赵静生这时就在做着什么不轨的事情。她马上转悠到工棚处。转着转着,忽然间,在距矿井较远的一个工棚里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分明是一男一女的调笑声。王丽娟的心里腾起了一股怒气,她悄悄走近,从门逢里看去,这下可把王丽娟气坏了。李晋正搂着一个赤裸裸的女人。王丽娟火冒三丈,从地上拣了根木棒就捅门,门被从里面闩起来了。这工棚是用油毛毡盖顶,四周用木材的边角废料围起来,为防风御寒还用些草塞住缝。王丽娟边捅门边大骂:“李晋,你个色鬼!你出来,你个色鬼!”王丽娟想不到要怎么骂,只就这样反反复复地骂。里面李晋和那女人分明是用木头顶着门,王丽娟一时捅不开,情急之下就见不远处有一堆正烧着的柴火,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去,抓了一根燃着火苗的木柴就朝工棚上点。“我看你们不出来!我看你们不出来!”她说着不停地围着工棚点火。一时间工棚便四处燃起了熊熊大火。
       “工棚着火了!工棚着火了!”上工的工人们看见工棚着火,便呼喊着来救火。人们赶来撞开了门,把李晋和那个女人拖出来,又把里面工人们的行李三下五除二抱了出来。好在工人们只有一床单薄的被子,除此,就只有两个肩头一双拳头。熊熊大火不容工人们近身,转眼那工棚就成了一堆灰烬。正好这时赵静生回来了。混乱中,赵静生见到了王丽娟,他知道这女人不好惹,又做贼心虚,便偷偷地朝山下跑,正好给王丽娟看到了。王丽娟见房子着火了,不知所措。她这时才觉得过于冲动了。她不知道会闯成什么样的大祸。便向后退来,正在这时,她看见了赵静生朝山下跑,就本能地紧跟而来。她想,晓梅姐被赵静生害了,好好的一个李晋也被赵静生害了。这赵静生真是一个罪魁呀!王丽娟于是跟着赵静生就追。她顾不得想她是个女人,头脑里只想着要好好教训一下赵静生,要为自己也为我出一口恶气。
       王丽娟追呀追,追到山脚的丛林里,赵静生突然不见了。正找间,王丽娟只感到身后扑来一阵风,忽然大脑嗡的一下就没有了知觉。直到晚上的8点多钟,王丽娟才醒来,正好这时镇上的孙晓三找牛路过。见她躺在那里动弹不得,于是就把她背回来了。
       听了王丽娟愤恨的讲述,我气愤得差一点晕了过去。我知道那小工就是我请来帮我做糕点的翠枝,还有一个叫琼芬。翠枝比琼芬长得标致一些。我不知道,他把琼芬怎么了,那糕点厂又怎么样了?
       6
       火烧工棚以后,李晋不敢声张,默默地指挥工人又搭起一个新的工棚。王丽娟是被赵静生用木棒打伤了后脑勺,十天后才好起来。李晋也许是做了亏心事不敢来见王丽娟。王丽娟伤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李晋请来,备办了一桌非常丰盛的酒宴招待他。记得那天晚上,李晋一进来就向王丽娟承认错误,他说:“我错了,我不该听赵静生的,我把那女人还给他。我发誓……”
       “我是请你来吃饭的,不是请你来发誓的!”王丽娟不冷不热地说。吃饭的时候,王丽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埋头吃饭。李晋一直都很不自然。吃饱饭以后,王丽娟拿出10000块钱扔在李晋面前说:“对不起,以前得了你的支持和帮助,我感激不尽,现在我把借你钱的本利一起还你,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你走吧!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
       “原谅我吧,丽娟,我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李晋近于乞求。
       “没有以后了!”王丽娟是下了死决心的了,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丽娟……”我想说点什么,可就是找不到话头。我觉得是不是她应该给李晋一个机会,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点。
       “我不会回头的,这是我的个性,你们都不要劝我,劝也无用!”她说。李晋知道已经无法挽回。抽出4000元钱说:“多的我不要,三年就算一千的利息吧!”李晋悻悻地走了。王丽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最终还是流出了一串晶莹的泪珠。也许王丽娟是对的。我想,“流氓”事件以后,她不受伍云辉左右,回家后顶住了世俗的偏见,这一回又断然与李晋解除恋爱关系,以后无论如何作为,都不会有后顾之忧,这不能说不是婚姻恋爱的一种诀窍呀!而我呢,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赵静生的种种暴行和逃避现实。逃来逃去,都快逃到绝路上去了。看来,杨启明说的是对的:回避、躲避现实,只能使赵静生更加肆无忌惮。
       饭店生意很好,赵静生没有再来,王丽娟也没有提起要报复赵静生。但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了火药味。我、王丽娟和赵静生的恩怨不了结的一天我们的生活绝不会平静。况且,王丽娟不是我,她可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哪容易咽得下这一口气,她现在的忍让是在寻找机会。我不知道是要支持她教训赵静生还是要劝她。
       “梅姐,我看现在你得使出你的绝活了吧!”一天晚上,王丽娟突然对我说。
       “什么绝活?”我不明白。
       “就是做糕点的绝活啊!你在平龙镇的时候不是做糕点的吗?你不要保守了,我准备拿出3万多元钱出来。购买一套糕点机生产糕点,你就做我的师傅,月薪2000元,咋样?”王丽娟信心十足地对我说。我原本早就想向她建议了,可是赵静生一来搅和,我的心就冷透了,哪还有心思去想饭店发展的事。王丽娟这么一说,而且对我如此器重,我感激都还来不及还能不拥护吗!我满口答应了她。
       糕点厂办起来了。开业这天,我们举行了舞会,王丽娟听了我的建议,把杨启明也请来了。我和他又共同唱起了《我想有个家》的歌。同是一首歌,感觉却大大的不相同,那一次唱的是凄楚、悲伤、沉闷、哀伤,而这一次唱的是愉悦、开心、情意绵绵,寄予无限的向往与追求。杨启明告诉我,他原本有个妻子,可是,他的妻子非常刁蛮。她不把他的母亲放在眼里。他的父亲早逝,是母亲把他们姐弟养长大的。他的姐姐已经出嫁。妻子逼母亲去背柴挑水讨猪食,不给穿,煮了好一点的东西不给她吃,还会骂她打她。他当兵在外不能回家照看母亲,他说他的母亲好可怜好可怜,所以在他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不得不跟她离了。他现在最挂心的就是母亲。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苦命的人。我们的心似乎贴近了许多。在跳舞的时候,我没有了过去那种戒备的拘谨,显得自然大方豁达与开朗。我想自从结婚以后,我没有像这天晚上这样开心喜悦过,我不曾享受过与一个男人在一起平等交谈的温馨。我们唱歌跳舞交谈都很和谐,一直到12点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7
       糕点厂开业以后,王丽娟把背她回来的孙晓三喊来做工。给他的待遇非常优厚,还隔三岔五的和晓三去散步。孙晓三长她一岁,做人很是本分,我看王丽娟是有了点那个意思了。她这个人我知道,爱憎很是分明,谁只要帮了她,她就永远记在心里。“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她的身上体现得非常真切,而且她从不后悔,哪怕是赵静生和伍云辉骗了她,她也没有把这件事当成教训。李晋帮了她,她就把感情给了他。看来孙晓三背她回来,她也是要用感情予以报答的吗。我很羡慕王丽娟,她无牵无挂。每当看见她和晓三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了我自己。我始终还在赵静生的威胁之中。我知道只有摆脱了他,我才会有新生,可是我要怎样才能摆脱他呢?每当想到这些,我就又想起我的父亲和母亲。两年来,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出走,他们并不知道,赵静生是不是到我家去找过了。他们有没有被赵静生吓着了?我想我要回去看一看才对。我把我的意思跟王丽娟说。她说:“可以,是应该去看看了,只是这一去,就应当把你的问题彻底解决了才值得一去,什么时候去等我安排。”我听得出来,王丽娟话里有话。但我不知道她要怎么安排。我只得听她的。
       正当我在焦急地等待的时候,平龙镇来了一个准备到矿山做工的青年人,正好在我们的饭店里吃饭。这个青年人告诉了我家里发生的一切,我没有听完就晕了过去。
       原来,我出走以后,赵静生以为我一气之下回平龙镇了。他以为我几天就会回去的,我离开了反倒没有人干涉他和两个小工鬼混缠绵。可是一个星期后,他们只顾吃喝玩乐,没有人做糕点,也没有人来进货,原营利的几千元钱又被赵静生赌的赌,嫖的嫖,还给小工买了戒指项链,不到一个星期就挥霍干净。没有钱了才想起了我到什么地方去了。回想了半天才想到是回老家去了,于是就跑到平龙镇来。到了平龙镇,他硬说我被父母亲藏起来了。父亲急不过就提着一根锄头棒问他要人,赵静生毫不退让,骂父亲是老杂种,老不死的。原来就对赵静生很有成见的父亲听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谩骂,气得七窍生烟,抡起锄棒就打。赵静生使出牛力气,抢过父亲的锄棒,还重重地推了一把。父亲向后倒去,后脑勺砸在石头上,当时鲜血直流。母亲看到赵静生如此横行没有道德,当场晕过去了。从此以后,母亲一天天地挂念着我,慢慢地食欲减退,病魔缠身,去年十月便含着企盼我回家的泪离开了人间。
       赵静生回家后,自知养不起小工,就叫琼芬回家。琼芬死活不回,赵静生起了歹心。一天,赵静生把琼芬骗到当地最有名的风景区猴爬岩景点。这里地势凶险,崖下江水滔滔。赵静生说要让琼芬好好地享受享受人生,带她尽情地游山玩水,本地风景玩完了就到大理、版纳、丽江、甚至苏杭。琼芬被他的甜言蜜语弄得晕头转向,她一点也不知道赵静生就要向她下毒手了。来到崖边上,赵静生要琼芬站到崖边看那湍急的江水撞击崖壁溅起灿烂的水花。琼芬不知是计,就试着胆子走近崖边。这时赵静生就在背后狠劲地推了她一把。只听一声惨叫,琼芬跌进了滔滔的江水之中。
       赵静生万万没有想到,琼芬是壮族,壮家人祖祖辈辈在水边生息,壮家女没有不习水性的。琼芬只是无意识的落水受了一点惊吓,落水后安然无恙。琼芬从江水里游出来,就回自己的老家邀约了一群壮族小伙子提着菜刀连夜赶到平龙镇找赵静生。赵静生慌乱中从后门逃了出来,翠枝也紧紧地跟着他。逃出后,恰遇几个镇上的熟人要到矿山来打工。赵静生无路可走就领着翠枝来到了矿山。来到矿山,赵静生盯住了李晋的权力,于是,借故请李晋吃饭,然后让翠枝陪李晋喝酒,先是手交叉喝交杯,后来是抱紧了喝交杯,再后来赵静生就回避了,让李晋和翠枝……
       我决定回平龙镇去了,这天晚上天黑以后,我边流泪边收拾东西。我想见不到我的母亲,就到她的坟头上烧烧纸吧,去看一看我的父亲吧,他们真是白养了我啊!我不孝,我真混,我怎么只为了自己逃来逃去,把父母扔下不管他们的死活。我越想越悲哀,越悲哀心越疼,泪水像泉水般涌出。正当我悲痛不已的时候,有人来说,赵静生进了一家叫海燕的卡拉厅。王丽娟听了,立即喊了几个小伙子提了木棒,到村头上矿山的必经之路候着,王丽娟说:“只要赵静生一出现就朝死里打!”王丽娟拉着我跟在小伙子们的后面。
       时间是9点30分,月色很好。赵静生出现了,我们远远地看见了,就他一个人。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歪歪斜斜地朝我们走来。丽娟说:“肯定是被小鸡婆用黄汤给灌醉了!”我想也是。小伙子们都攥紧了木棒,只等赵静生走近。王丽娟叫我把她给我的匕首拿出来握紧了,到时候 也捅他两刀解解恨。“真要把他结果了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赵静生走近了,又近了,正当王丽娟要对小伙子们说“上”的时候,赵静生倒下了。我本能地说:“慢!”我不知道是什么驱使我,脑子里好像闪现了一点异样的感觉。我们慢慢走近,赵静生在地上蠕动,还不断地呻吟。王丽娟用电筒一照,只见赵静生脸色苍白,双手蒙住下处。鲜血染红了双脚,裤子湿透了。从现象上看,赵静生一定是伤了那阳具或者阳具左右被人捅了刀子无疑。
       “救我……救我……”赵静生无力地呼唤。
       “你们走开,到那边等着去!”王丽娟把小伙子们支开后,把我掉在地上的匕首拣起来塞在我的手里恨恨地说:“捅了他!”我的心“冬冬”地跳。我想,赵静生作恶多端,是他使用下流的手段欺骗了我和王丽娟,对我进行千般凌辱,还辱骂打伤了我的父亲,气死了我的母亲,后又向琼芬下手,威胁着我的生存,他罪该万死。想到这些,我的心里燃烧起切齿的恨。不摆脱赵静生我永远 没有出头的日子,而此时正是结束他与我关系的最佳时刻。我慢慢举起了匕首,闲上了眼睛,憋住气,正想把匕首朝下捅的时候,我的心里和耳际分明大喊了一声“慢!”我停住了手。王丽娟跑过来,接过我的匕首。
       “我看还是算了,让他自己去吧!”我这时才弄清,耳际响起的“慢!”是王丽娟的喊声。王丽娟虽然痛恨赵静生,但她并不残忍,她仍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我呢,是突然想起,赵静生可恶,但他毕竟是我儿子的爹呀!以后儿子问我要爹我怎么解释呢,难道告诉他:“你爹被我杀死了不成?!”而且他现在已经奄奄一息,杀一个将死的人,算什么事?我还同时想象着匕首下去那一刻,鲜血涌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那里挣扎的惨状。我的心颤抖起来。王丽娟如果不接下匕首,我也是要扔了它的。
       “我们走吧!”王丽娟拉着我。我跟着她慢慢地离开,赵静生还在那里呻吟,呻吟声渐渐的微弱。我不由自主地往回看。
       “丽娟,要么是……”进了村,我试探地对丽娟说。
       “梅姐,你是想说,不杀他,干脆救他一条狗命是吧!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你呀你!”王丽娟早猜透了我的心思。其实,我想这也是她的意思。她没有多说什么,回头叫那几个小伙子转回去把赵静生送进镇医院……
       8
       赵静生原来是到矿山以后,把翠枝送给李晋后,便常在海燕卡拉厅与一个叫兰花的小鸡婆泡上了。赵静生粗野蛮横而又不想出钱,一次还用一张百元假币敷衍兰花。兰花对他恨之入骨,但又无法摆脱他的纠缠。这天晚上,赵静生又死皮赖脸地来纠缠兰花。兰花早早准备了一片刮胡刀片放在枕头下面,待赵静生鼾声如雷的时候,摸准那物一刀割去。等赵静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兰花早翻身下床抱着衣裤跑了。赵静生不敢声张,急忙穿了衣裤往外跑。
       把赵静生送到医院,医生要先预交1000元,还要我签字才做手术。我无奈只得签了,王丽娟给我垫上了钱。赵静生就此成了一个阉人。住院期间,王丽娟硬是逼着赵静生给我写了同意离婚的字据。于是,等赵静生伤好后,我便顺利地与他离了婚。离婚后,我把我老父亲接到了古云镇。从此开始了我新的生活。
       “梅姐,我想我们分家吧!”一天,王丽娟突然对我说。
       “分家?分什么家?”我很诧异。
       “我想,我们姐妹应该分成两家,一家是酒店,外加一个糕点销售门面。一家是糕点厂也外加一个批发门面,这样,相对的专业化了又相互联系,有利于扩大经营发展。你就做你的糕点老板,自主经营,独立核算,我就继续做我的酒店老板。你看咋样?”王丽娟很有信心地对我说。我能说什么呢,我的一切可以说都是王丽娟给的,没有她,恐怕我就没有了出头的日子了。她给了我精神上和物质上的极大支持。现在她又竭尽全力地扶持我,世上这样宽宏大度的女人实在是不多呀!
       我们真的分家了,就在分家后开业的这一天,我和杨启明结婚了,王丽娟也和孙晓三结婚了。这一天正好是八月十六日,这是我们有意识选择的,因为,王丽娟30岁,算是晚婚了,感情坎坎坷坷,酸酸涩涩。我32岁,一直以来,都在婚姻的沼泽地里跋涉,东躲西藏,不敢直面人生。只有这一次婚姻,才是我真正的婚姻,才使我做了一个真正的能主宰自己的女人,领略了女人快乐幸福美满的自我。所以我们把婚期定在十六,原意就是迟到的婚姻。
       这天晚上,我们两对夫妻四个人聚在一起,看着迟圆的明月,心里酸酸的又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