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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大千]激情REDIAL
作者:戎方跃

《含笑花》 2004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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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的办公室外面有一排梧桐树。梧桐叶飘落的时节,我的心就会生发一种莫名的寂寥,经冬日的暖阳一烤,寂寥就会演变成一种总也拽不掉的狂躁,像坐在烫瓦上叫春的母猫。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快步奔出办公室,像贼一样守候在梧桐树丛中那个海蓝色的电话亭边,等着里面的人一出来,又像贼一样钻进电话亭按下redial(重复键),直到电话那头喂喂喂喂好半天骂出“神经病”之后,又才怀揣着变态的快感,贼笑贼笑地悻然回到办公室继续着自己的寂寥和狂躁。
        这种变态的不良嗜好并不是我与生俱来的。那年,我初中毕业,回到偏远的小山村等待中考结果,8月的一天,在县城工作的表嫂打电话到村公所,让村支书到我家转告我,我考上中专了,快到她家拿录取通知书。来到县城,我不知道表嫂在不在家,想打个电话问问。来到电话亭边,我才发现我从未打过电话,想问别人又不好意思,便站在一旁观察别人怎么拨电话。当我清楚地看着坐在里面好半天没动作的一名男子按了一下免提键和redial便通了电话后,我想打电话原来这么简单啊,于是,我到另一部电话上按下了免提键和redial。电话一通,我迫不及待地对着喊:“表嫂,你在家?”。电话那头问:“你找谁?”。“我找表嫂”。“你妈才是你的表嫂!神经病!!”。听着电话里嘟嘟嘟嘟的忙音,我真想打个地缝钻进去。
        从此,我的心里便养了一条花麻蛇。
        二
        工作好几年了,我已经换了好几部手机,也玩腻了重拨游戏。加上守电话亭的婆娘见我背着手机还经常往电话亭跑,她那死鱼般泛灰的眼睛就会露出一种怪怪的神情——这家伙的手机里装上卡了吗?!我决定停止这一变态的游戏,也决定在最后一次游戏里同电话那头讲几句话。
        那天下午,太阳一开始落坡便刮起了大风,窗外的梧桐叶沙沙沙地掉个不停。我贼一样地钻进电话亭刚打算按resial,面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提起电话我喂了一声问你找谁呀,那头传来动听的女声:“我是一个爱按重拨键的女人。我梳妆台前的窗外有一排梧桐树,梧桐叶飘落的时节,我就很寂寥,寂寥之后就会狂躁,像坐在烫瓦上叫春的母猫。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跑到窗外梧桐树下这个灰色的电话亭里按重拨键,享受变态的快感,然后继续我自己的寂寥和狂躁……”。女人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迅速记下了来电显示上的号码,惊兔般跑回办公室感受心的地震。
        当天晚上,我顺着那个号码找到了那灰色的电话亭,又通过贼眼发现电话亭后面真的有一扇百叶窗,紧贴着百叶窗真的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摆着一瓶枯萎的玫瑰。我继而通过小区物业管理人员查到了那个女人家里的电话。
       回到办公室外那个蓝色的电话亭里,我拨通了女人的电话又迅速挂机。两分钟后我按下重拨键。“阿坤?刚才是你来电话吗?你跟他(她?)谈得怎样?他(她?)同意吗?喂喂喂,怎么不说话……”我鼓起勇气打破沉默:“我不是阿坤,我是一个爱按重拨键的男人。我的办公室外面有一排梧桐树,梧桐叶飘落的时节,我的心就会生发一种寂寥,经冬日的暖阳一烤,寂寥就会演变成一种狂躁,像坐在烫瓦上叫春的母猫。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跑到电话亭里按redial,享受完变态的快感后继续自己的寂寥和狂躁……”。
       长时间的沉默后,女人终于说我想见你。
        我说我请你喝茶。
        女人长得美,很美很美的那种美。装满红葡萄酒的酒杯一贴近她的脸,她娇媚的面容上瞬时就绽开了一朵红玫瑰。
        女人话不多,但酒喝得很多。酒喝多了,寂寥和狂躁就写在了脸上,就越喝越多,就很憔悴,就有些像她梳妆台上那束枯萎的红玫瑰。
        女人酒喝多了,就开始有了眼泪,话就更少了,后来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女人脱下风衣请我跳舞,脚步有些踉跄,她把头埋在了我的肩上。醉眼朦胧中,我被枯萎的玫瑰散发的余香融化。
        直到分手时,我们都没有提起一个话题——为什么一到梧桐叶飘落的时节我们就会像坐在烫瓦上叫春的母猫就会跑到电话亭里按redial。
        那晚以后,我和女人频频约会,缠绵无尽,心里多了一条美女蛇。
        三
       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爸妈天天托人给我介绍女朋友,我很想告诉他们我有女朋友了,但我能告诉他们吗,一个爱按redial的女人,一个比我大五岁的女人,一个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缠绵而从不知道她的过去的女人,哼哼,哼哼,哼哼哼,这样一个女人,能告诉他们吗。
        但我却认真地计划着我和她的将来:买钻戒,购房子,办喜宴,生孩子……
        我准备向爸妈公开我和女人的恋爱的那天晚上,我拨通了女人的电话。“阿坤吗?你这个周末回来吗?”女人提起话筒就问。又是阿坤!“阿坤是谁?”我问。“啊……朋友,一个老朋友……”女人掩饰着慌乱说。但我的心还是起疑:为什么她从来不在周末同我约会?
        周六晚,我拨通了女人家里的电话。“喂,哪位?”一个男人接电话。“你是哪位?”我问。“我是阿坤,你找谁?”“我找……”“哦,她带孩子上街了,有事需要转告吗?”。
        阿坤是谁,你带谁的孩子上街。拨通女人的手机,我劈头盖脸地问。是我的老公!我的孩子!!
        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舞厅,女人什么也没有对我解释就问我:“你为什么爱按redial?”我告诉她我第一次打电话的尴尬经历。
        “造化捉弄人。那次接电话骂你妈才是你表嫂的女人就是我。”女人一脸说不清的表情。
        我的胃一阵收缩。
        “那你又是怎么爱上按redial的?”我问。
        “阿坤就是用这种方法占有我,又去占有别的女人的……”
        我的心里又钻进一条眼镜蛇。
        四
        女人来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她和阿坤办完了离婚手续的那天,外面已是和风轻送,草长莺飞,枯梧添绿。
        我当着女人的面拨通了阿坤的电话后告诉他:“我是一个爱按redial的男人。梧桐叶飘落的时节,我就会寂寥狂躁得像坐在烫瓦上叫春的母猫,就会像贼一样钻进电话亭按redial,享受着变态的快感贼笑贼笑地回到办公室继续自己的寂寥和狂躁。”
        你告诉我这些干吗?阿坤问。
        “因为我现在不寂寥也不狂躁,更不变态地迷恋redial了,你的前妻,也就是我现在的未婚妻也不会了。”挂断电话,我牵着女人的手去爸妈那儿报到。
       阿坤的心里也钻进了一条蛇,一条比眼镜蛇更毒的竹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