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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花篮]永远的红蝴蝶
作者:杨桂林

《含笑花》 2003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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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芸是同校不同专业的同学,大学毕业那年,我俩分到滇东南边陲一座小城的中学教书。
        那时,学校住房紧张,我们这些新分进的单身男女,只得挤进一间旧房子。房子隔成数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宿舍。芸的宿舍与我的宿舍仅隔着一面墙,紧挨在一起。我们朝夕相处,闲暇,芸常到我的宿舍来,探讨教学问题谈论人生,有时会因为观点上的分岐争论得面红耳赤。事后,又都没事发生一样依旧春风拂面恬静温馨,你帮我,我助你,那情感纯洁得如同兄妹一般。
        芸喜欢红色,她宿舍里的许多物品都是红色的,像台灯、衣架、水桶之类的东西,就连她讲课用的备课本,讲义夹都是粉红色的。芸的穿戴也这样,一年四季,很多时间,都见她穿红色的衣服,我十分欣赏芸热情奔放的性格,还有红色映衬下,她那张白胖胖的孩子脸,只要芸出现在我的眼帘,我就会想到山野里那些飞舞的红蝴蝶。每次,我都会情不自禁看着芸笑。开始时,芸没有感觉到,后来她发觉了。
        “我是不是很傻,你总爱看我笑。”芸说,脸上流露出几分不满。
        我指着阳台花盆上一只翩翩舞动着的红蝴蝶问芸。
        “那是什么?”
        “红蝴蝶。”
        “你是一只红蝴蝶,讨人喜欢。”
        芸笑了。脸上绽出两朵红花。
        从那以后,芸对红色的钟爱更强烈了。她更加注重自己红色的衣着修饰,还有意识地在我眼前展示。她知道我喜欢红蝴蝶,每次我看着她笑,她脸上的两朵红花,像天边的两片红云那样灿烂。
        那年冬天来临,南国有了寒冷。每天,我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去上课,芸看我那样子,叫我去买毛衣。我出生在乡下的苗寨,从小到大没有穿过毛衣,不知道要买什么样的毛衣。我迟迟没有去买,依然穿着单薄的衣服。实在冷了,就多穿几件衣服御寒,那样子挺寒酸。
        芸来到我的房间。她问我怎么不去买毛衣。我对她说市场上没有我要穿的毛衣。芸听了,脸上有了淡淡的愁容。
        “织一件总是可以的。”芸说。
        “我不会织呀!谁愿意这么做呢?”我说。
        “我给你织一件。”芸脱口而出,羞红了的脸,绯红绯红的,好看极了。 我吃惊,继而兴奋激动,竟说不出话来,红着脸不敢看芸。
        芸陪我去公司买来毛线。她在我身上量了尺寸后,每天让我到她宿舍去帮助绕线。
        不久,芸织好了毛衣,送到我的宿舍。芸让我穿给她看,我平生第一次穿毛衣。毛衣穿在身上,暖暖的。我像小孩子穿新衣服过年那样高兴。芸看我像孩子一样高兴,脸上娇羞的笑容灿烂得甜蜜。
       过了一些日子,我开始怕见到芸,可内心里却希望每分钟都能见到芸。见到芸,我就紧张,听到芸的声音,我就兴奋。芸似乎也是这样,老远的见到我,她就躲开,躲不开芸就低着头逃避我投去的眼光。我与芸打招呼,她脸红红的。芸下班辅导学生,学生们只要看到我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会对芸说:“老师,某某老师来喽!”这时,芸顿时紧张起来,慌忙抬头向窗外望去,见到我真的站在教室门口,她就迅速转过头,装着没事的样子。于是,教室会发出窃窃的笑声,芸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我爱上了芸,爱得真真切切,纯洁无瑕。芸让我失眠,芸让我迷醉。有一件事,让我很自卑。我清楚地记得,有人与我讨论下里巴和阳春白雪的关系。那人说,乡下人与城里人的婚恋,就如同下里巴和阳春白雪的关系,自古只有乡下人背菜到城里卖,没有城里人到乡下卖菜的说法。听了那人关于乡下人与城里人的论述,我的心灰暗得像天空布满的乌云。我没有勇气向芸表白我的爱情,对芸的爱恋,只能藏于心间。
       第二年春天,新的学期来临。我阳台上的鲜花争相怒放,蝴蝶多起来。我每天都要站在花盆前看蝴蝶。一天,我正在忘情地观赏蝴蝶,我的宿舍来了一位姑娘,她是我的表妹,在省城民族学院读书,开学了,路过小城,特地来看望我。表妹一身苗族打扮,上衣是一件镶满精美古老图案刺绣的苗族妇女服饰,美丽的服饰下面是一条做工精细的麻布白绉裙子。表妹不同的装束突然出现在我的宿舍,引来了人们好奇的眼光。一时间,我的宿舍挤满看热闹的人,芸也挤在里面。表妹本来人就长得漂亮,又有一身风格奇特的民族服饰打扮,亭亭玉立人群中,更衬托出她独特的美丽。表妹在小城住了几天,我每天都陪着她逛街,到野外看风景。
       自从表妹那次出现在我的宿舍后,我慢慢发现芸脸上布满愁云,很少听到她欢乐的笑声,我俩见面,她总是凄楚地看我一眼,不言语,神情忧郁。芸到我宿舍来的时间少了。沉默是我和芸朝夕相处的选择。
       春天过去了,新的学期就要结束。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到阳台的花盆前看蝴蝶,芸也走到阳台前看花。逢周六,没有课,我俩显得很轻松。不一会儿,开满鲜花的花盆上飞来一只红蝴蝶。红蝴蝶围着我和芸飞舞一通后停歇在花瓣上,我悄悄伸出手去捉它,手还没接近蝴蝶翅膀,它就飞走了。
       “我很喜欢红蝴蝶,可我怎么也捉不到它。”我望着飞舞的红蝴蝶对芸说。“你没有用心,怎么能捉到它。”芸叹息起来,抬头远眺远山。
        我忽然明白过来,芸在说她自己呢。
        几个昼夜的煎熬,我鼓足勇气给芸写了一封没有邮票的信。诉说我对她的爱情,我把信放进她的房间,期盼芸的回音。
        一连几天,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见芸。芸却平静如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我们朝夕相处如故。我的心堕入云雾,迷茫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芸不会爱上我,我对她的爱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暑假渐渐临近,我准备放假后,回到乡下去度假。一天晚上,芸突然来到我的房间。我问她的暑假打算怎么过。芸不说话,呆呆地看着我。
        “我要调走了。”芸说。
        “啊——调走,去哪呢?”我惊奇得快晕过去。说话的声音变了调。
        “我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他们已办好了手续。”芸说这话时,眼睛红红的,她取下眼镜,用手轻轻抹去眼泪,样子很伤心。
        芸的爸爸妈妈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从内地城市到边疆支边的青年,他们在边疆生活工作了大半辈子后,在芸上大学那年调回了原来的城市工作。芸因为户口的原因,毕业时分回了小城。
       “芸,你别走,我爱你!”我脑袋涨疼得历害,心跳加快,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抓住芸。心一阵阵的疼痛。我几乎要哭出来。
        “别这样,那位苗族姑娘她爱你。”芸轻轻推开我的手,
        “她是我表妹啊!”我大叫一声。
        “呜——”芸痛哭起来,泪如泉涌,亮晶晶的泪珠滴落在我的手上。
        “你这傻瓜,我恨你,我的心早已织进那件毛衣。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好痛苦。我调走了,你才肯说这话。”芸扑进我的怀里,任凭泪水挥洒。
        我抱紧芸,久久的说不出话。脑袋一片空白,心在流血。
        芸调走了,一墙之隔的那间宿舍寂静下来。我的房间没有了芸的笑声。阳台上,红蝴蝶依旧飞来,可芸红色的身影却没有出现。思念成风,等盼成空。我幻想着阳台上的红蝴蝶有朝一日变成芸的红色身影进入我的房间。冬去春来,一年年过去,一年年来临。阳台上的花盆里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红蝴蝶来来去去,始终没有变成芸红色的身影飞入我的房间。
       我守望着阳台上的花盆,欣赏着飞临花盆的红蝴蝶。我对芸的思念,只有盼望每年的冬天到来,穿上那件芸织的毛衣,去梦里寻找芸红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