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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级报刊选萃]虫灾
作者:陶星安

《含笑花》 2003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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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保从会赶着水牛去草场放牧时起,最先认识的东西就是山上和林中的鸟类。只要听到叽叽喳喳的鸣叫,或者看到妖妖娆娆地飞行,他都能分辨出它们是哪种鸟雀,是雌是雄,体积多大,羽毛如何,喜欢在哪里筑巢下蛋,养育后代,并为此而激动半天,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幸福暖流。
        年纪稍长,陶保在父母的责骂声中,磨磨蹭蹭地到附近学校去混了几年的日子,就再也懒得翻动那些课本了。因为各种各样的鸟雀,远远近近地鸣叫一阵后,总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扑棱棱地从窗子外面飞进来,纷纷落到他打开的书页里,把所有的文字都覆盖了。在懒心无肠的劳动之余,他提着刀去砍来竹子,剖成细细的篾条,动手编了许多鸟笼,然后将捉到的鸟雀放到里面,洋瓜似的挂满了屋檐底下,开始喂养起来,早晚观赏,心满意足,为了侍候笼子里的鸟雀,陶保没少挨父亲的训斥,父亲骂他是个鸟变的不中用的东西。当然,陶保也不光养鸟玩鸟,他看够了,玩腻了,就会把它们掏出来,用双筷子往鸟脖子上用力一夹,随后将毙命的鸟雀用水浸湿,丢到火灰里,直到刨出一股焦糊味,才开始褪毛剖腹,再抹上盐巴,放到火上去烘烤,最后就被装进他的肚子里了。
        陶保在捕捉鸟雀方面很能干,但就是讨不到老婆。靠耕田种地过日子的人家,哪个愿意把自己的姑娘嫁给整天就知道去捕捉鸟雀的人呀?爱玩鸟雀的人,都称为“雀屎”,可见人们对其行为是十分鄙视的。陶保想,讨不到老婆也好,省得有人管着,反而碍手碍脚的,没有什么自由。为此,他反而走了不少地方,增长了不少见识,悟出许多道理。他发现食客盈门的饭馆,点得最多的菜肴,不是什么大鱼大肉,而是那盘油炸鸟雀。食客们在细嚼慢咽之余,都不约而同地直夸野味就是香,把整个陶保的神经也给触动了。他想,何不去捉些鸟来卖呢?别的本事自己没有,撵鸟捉雀嘛,可是自己的拿手好戏啊!陶保急慌慌地奔回家,用马尾编了数十副扣子,通通布到鸟雀经常出没的树林中和草丛里,专等各种鸟雀将细长的脖子伸进活套里来,可是收效却不大。
        陶保看到光靠马尾扣子发挥不了多大作用,经过多方打听,最后用高价从一外地人的手里,买到了一副专门用来对付鸟雀的网。只要将这网朝草坡上一扯,再一边抛撒泥块,一边拼命吆喝,惊慌逃窜的鸟雀,没有几只是能够幸免于难的。那些为了活命而挣扎得羽毛脱落,乃至翅膀折断的鸟雀,被陶保塞满麻袋后,偷偷运到外地去,以高价卖给各种档次不一的宾馆饭店,换回一沓沓钞票。
        在陶保的大肆捕捉下,山寨周围的鸟雀越来越少了,就连带着一股腥味而叫人生厌的乌鸦,也没了踪影。即使偶尔有几只躲在远处的树林里鸣叫,声音也是颤颤的,透出无奈和凄凉。到后来,人们即使再怎么睁大双眼,竖直耳朵,也很难看到鸟雀飞翔的身影,听到鸟雀孤独的鸣叫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迟缓的春天又到了,山里的竹木发了牙,坡上的百草泛了青。可不知怎么回事,各种各样的毛虫,竟多得出奇,有黑的、黄的、花的,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枝叶。它们不停地蠕动着,将绿色的叶片啃得发出沙沙声响,老远就能听见,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有天傍晚,陶保年迈的父母走亲戚去了,他吃过晚饭后,想起第二天还要到远处捕捉鸟雀,以便运到县城去贩卖,就早早关门睡觉了。半夜时分,陶保正在梦里数花花绿绿的钞票呢,就被一群毛绒绒的东西给螯醒了。他伸手一摸,发觉身上爬满了毛虫,顿时惊叫起来。陶保光着脚板跳到地上,踩着的也是毛绒绒的虫子。他好不容易才摸到开关的线绳,拉亮电灯一看,只见屋里到处黑压压的,正在蠕动着向自己袭来。陶保被眼前的恐怖情景吓得心惊肉跳,一下子就瘫倒了——
        从此以后,陶保开始变得疯疯颠颠的,整天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山野里来回游荡,只要看到或听到寨子里有人捕获了鸟雀,他就眼睛发红,显得异常愤怒,总要提根木棍跑去兴师问罪,因而和许多人都结下了冤仇。
        富有同情心的人,每当看到他跌跌撞撞地跑远的背影,都不无感慨地说,陶保这疯病,全是那场虫灾给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