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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菊是一个18岁的农村女孩，前不久，从偏远贫穷的老家到城里打工，由于文化不高，又没什么专长，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当保姆的工作，包吃包住，每月300元工资。这对小菊来说，已是收入颇丰的美差了。
        东家名叫王东发，是一个爱附庸风雅的个体老板，家里宽敞气派，摆设十分讲究。小菊人勤快，做事认真，让特别挑剔的王老板也找不出啥毛病。
        这天吃过午饭，王东发在另一间屋子打电话，他的家人都上街去了。小菊收拾完厨房，总算可以歇口气了，便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她感到胳膊又痛又痒，扭头一看，见一只蚊子正趴在她的右胳膊上用餐呢，身子吃得又粗又胖。她挥起左手向蚊子打去，可瞄得不准，蚊子“嗡”地一声闻风而逃。她又气又恼，追着蚊子“叭、叭、叭”直拍得巴掌痛，那只欠下“血债”的蚊子仍然没能抓捕归案。一会儿，蚊子停在了客厅墙上一幅装裱考究的画中，小菊小心翼翼地站在椅子上，照准罪该万死的蚊子就是重重一巴掌，蚊子终于被“就地正法”。她正在得意时，王东发回到客厅，见她在椅子上站着，问她干什么，小菊轻描淡写回答：“没啥，打死了一只蚊子。”
        王东发凑拢一看，发现画的正中，蚊子粉身碎骨的尸体还留在现场，拇指大小的一片血迹在宣纸上渗透开去，十分惹眼。王东发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挥手给小菊就是狠狠一个耳光。小菊捂着火辣辣发痛的脸，莫名其妙地说：“王经理，我打蚊子有啥错?你……你干吗要打我呀?”
        王东发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妈的混蛋，你，你把老子的画给毁了!”
        小菊很不服气，哭着说：“王经理，你别把我们乡下人不当人，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不就一幅黑不溜秋像锅底灰涂的画吗，有什么了不起!”
       王东发指着小菊骂：“你知道这个蠢货，你这是谁的画吗?它是我国著名的国画大师董子林的名画《墨竹图》，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画又没坏，不就脏了一点嘛。”小菊不以为然地嘀咕。
        “你懂个屁，一滩血迹破坏了画的色调和意境，全完了。”王东发说，那是一幅水墨写意画，浑然一体的黑白色调浓淡有致，被一个极不协调的血斑大煞了风景。
        “那，好，我赔你一幅画不就行了嘛。”小菊不明白画还有这么多讲究。
        “就是把你卖了，你也不值这个价!这是我花了三万块钱买来的，三万啦，赔?你赔得起吗?”王东发痛心疾首地说。
        小菊一听，猛地傻了眼，脸都吓青了，三万块，她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才知道自己真的闯下了大祸，赶紧一个劲地赔不是，说好话。可王东发就是不依不饶，直到小菊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他才发了善心，说：“我量你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你在我家当保姆一年3600块工资，差不多十年才能赔清，我就可怜可怜你，给你打个对折，你在我家无偿干五年活，就算清了。不然，我就报警，叫派出所把你铐走。”
        面对王老板的强硬和恐吓，小菊只有自认倒霉，含泪答应了。王东发收走了她的身份证，又恶狠狠地威胁道：“好好给我干活，别想逃跑，否则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小菊自知理亏，任劳任怨地以劳力偿还飞来的巨额债务。这天晚上，王东发的老婆外出串门去了，王东发突然搂住正在拖地的小菊，流里流气地说： “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话，我再给你减一年，干四年活儿画的事就一笔勾销了。”说着，一张大嘴直往她的脸上凑，双手在她的身上乱摸起来。
        小菊拼命挣扎，可怜巴巴地求他别这样。王东发追着左躲右闪的小菊不放，不停地许以优厚的条件：“只要你答应我，干三年活就行了……两年，怎么样?”
        小菊惊慌地说：“我绝不会答应你，我宁愿干五年活!”她靠着手中拖把的掩护，跑进了自己住的房间，迅速反锁了门，身子靠在门上，哇哇大哭。王东发把门拍得咚咚响，在外面咬牙切齿地说：“臭娘们，别不识抬举，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搞到手!”小菊害怕极了，躺在床上，一夜不敢合眼。
        以后的日子里，小菊稍一有空，就望着那幅《墨竹图》发呆，自己怎么也闹不明白，三万块在家乡可以买一大片竹林，这几枝画得越看越难看的竹子，咋就比成千上万根真的竹子还贵呢?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干一个月，她一盘算，竟还不值画中一片小小竹叶的价码，哪有这种道理?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号：这画真值这么多钱吗?会不会是王老板在骗我呢?她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实质性问题搞清楚。
        她借上街买菜、送王老板孩子上学的机会，在别人的指点下，跑了几家工艺品商店、古玩店、画店，却没有找到董子林的画。她既失望又高兴，暗想没准儿那狗屁《墨竹图》根本就不值钱，只要能找出证据，戳穿王老板的欺诈行为，自己就有救了。这天下午，她来到一家“名人字画行”门口，忐忑不安地走进去，见柜台里边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手持放大镜，埋头专心致志地鉴赏一幅中国画。小菊问：“大爷，请问你有没有董子林的画?”
        老人头也不抬地说有。小菊心想总算找到了，心里默默祈祷：老天保佑他那破画根本不值钱，怯怯地问：“请问他的画多少钱一幅?”
        “从一万元，到十多万元的都有，你想要哪个价位的画?”老人依然对中国画入神，顾不上看她一眼。
        小菊大失所望地叫了一声“天啦!”，便觉得天旋地转，四肢无力，全身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老人感到意外，赶紧从画的意境中抬起头来，惊讶地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老人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小菊两眼发愣，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我是被画的价钱吓的。”老人见她一副乡下人打扮，纳闷道：“看样子你不像是买画的，画多少钱怎么会吓着你?”这一问，小菊的泪哗哗滚了下来，抽泣着说：“我被董子林的画给害苦了……”老人更加奇怪了，一再追问下，小菊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老人听后既气愤，又同情，好一阵安慰之后，把小菊送出了画行。
        小菊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王老板家，知道了董子林的画确实珍贵，她只有认命了，白干五年保姆无话可说，最担惊受怕的还是王老板没完没了的骚扰。
       几天以后，王东发瞅准机会，又对小菊使坏，把她死死地压倒在床上，小菊使出全身力气，护卫自己的纯洁和尊严。正当她招架不住时，突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救了孤立无援的小菊。王东发慌张地去开门。小菊两眼茫然地望着墙上的挂历，想，五年的漫长日子，躲过了初一，能躲过十五吗?
        王东发开门后，见一个陌生的老头站在门口，没好气地问他找谁。老人问他是不是王老板。他不耐烦地点了一下头，问老人什么事。老人又问：“那，小菊姑娘在吗?”
        小菊听到有人找她，急忙整理好衣服，抹去泪水走出来，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名人字画行”的那位老人，奇怪地问：“大爷，您怎么来了?”
        老人说：“王老板，是这样的，我是替董子林大师来给你送画的。”
        老人将手中的画徐徐展开，董大师那熟悉而高超的笔法映入王东发的眼帘，那是一幅构思精巧，大气磅礴，独具匠心的《万马奔腾》。王东发连连赞叹：“好画，好画，此乃董大师的极品啊。”可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与董大师素昧平生，从未接触，咋会给自己送画呢?
        老人见他满脸疑惑，说：“王老板，董大师还有书信一封，你看后就明白了。”
        王东发受宠若惊地打开老人递来的信，见上面写着：
        王先生：
        听“名人字画行”的龙老先生讲起小菊姑娘的境遇，我颇为同情和不安。
        我替小菊姑娘还你一幅画，希望你还小菊姑娘以自由。世上再珍贵的名画也是有价的，但人的自由无价，人的尊严无价!
        拜托了!
        董子林亲笔(印)
        8月27日草
        王东发看完信，脸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尴尬地说：“董大师言重了言重了，我只是对董大师的画太偏爱罢了。”
        龙老先生说：“怎么样王老板，小菊姑娘欠你的账可以清了吗?”
        大喜过望的王东发说：“老先生，瞧您说的，董大师的面子我能不给吗?”他当即把身份证还给小菊。
        “那小菊姑娘可以跟我走了吗?”
        “当然，当然。”王东发乐呵呵地说。
       龙老先生对小菊说：“小菊姑娘，如果你愿意，就到我的画行打打零工吧。”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小菊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龙老先生带着小菊出门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对王东发说：“对了，王老板，瞧我老糊涂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董子林让我一定转告你，你那幅《墨竹图》是赝品，他从来没有画过什么‘墨竹图’。就冲这幅假画，董大师本可以为小菊姑娘做证，支持她上法庭告你，但董大师考虑到你花三万元买了一幅假画，你也是受害者，他愿意以一幅真画来换小菊的自由，去换人间的真情。”
       “啊?”王东发顿时目瞪口呆，惭愧得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