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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田野轻轻晃动(乡土篇)]把滚烫的心放到故乡的手上
作者:耿建华

《星星·诗歌》 2008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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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栏目述评·
       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乡土,乡土是家族的根。乡土是与城市相对应的,是未城市化前的乡村。进入工业化时代,城市愈来愈大,而乡土却日益缩小,数以亿计的农村人涌入城市。现代化的城市给人们生活提供了许多便利,然而在水泥森林里,乡土的温情却在渐渐冷却,直至使人陷入到利己主义的冰水之中。在古典诗歌中,田园常与官场相对应,辞官归隐,即退回到乡土田园之中。当下的乡土则是与城市相对应,歌咏乡土的人虽居城市,但是却常常梦回乡土,正如麦克诗中所言:“潮润的泥土和一片莺萝花的幻想/在我的梦里漫游/还有一片褐色的云吻过我的早晨”(《半轮月像磨亮的锄头》)。萧艾的《乡居志》也写到梦,是人的梦与乡土景物梦的融合:“油菜青绿的梦在风的止息处”,“水声则进入睡眠”,“报纸,电灯,电视/上学的小女和隐隐可辨的拙荆/飞鸟和牲畜将书籍掀翻一地”。
       在他们的梦里,都表现出一种意向:灵魂向故土向田园的复归。这是一种民族根性的认同,也是在激烈竞争背景下,对宁静与平和的心境的认同。在这一卷乡土诗中,大都表现出一种温馨和安宁。黑马在《八行:仪式中的乡村》中写道:“我翻动经卷,山的巍峨,飘出细小而悠远的笛声/仪式中的乡村,朴素且宁静”,“灯盏,落地的杏花,这一切都如心头的白雪温暖而干净”。刘景志的《秋暮》:“秋风走过田野,抚摸鸟儿的睡眠”。再如陈克举的《夜吠》:“是月亮踩碎一块脊瓦/还是树影里多了一枝陌生/是谁的梦连夜出村/还是游子的呓语喊门……/远几声,近几声”。这种宁静、平和的乡土与喧嚣、竞争的城市成为强烈的反照。因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城市人那么热衷于远郊游和农家乐了。诗人不过把当下人们这种动极思静的心态意象化了。
       当前农村,自古以来的农业税被废止了,农村的面貌正在日新月异地变化着。姜桦《故乡的平安辞》表达出对农村新生活的赞美,他由衷地说着“谢谢!”“雪融化的地方,花跟着/开出来,她不停地开出来/身后的小草跟着打节拍/一二一,一二一/坐在门前的石头上/我的姐姐,穿着那件绣花的衣裳”。这些诗句具有轻快的节奏,传达出明朗、欢乐的情感。柯健君则呼唤:“劳动的季节到田野里走走”,“蒲公英吹得满山都是/满山都是,我的村庄的幸福”。兰石在《十月》中写到:在“渺小的幸福的村庄”忙着的亲人:“收割晒粮纳仓//那浓浓的谷香/温暖我秋凉的梦乡”。
       诗人不仅歌唱故乡的平安和幸福,他们也感受着农民劳作的辛苦,也看到了生活的艰难,也看到当下农村的另一面现实。董福景《父亲的牛鞭》刻画出父亲的躬耕的身影:“你的手布满伤痕/弓耕的身子/拉动一曲沉重的历史//父亲的眼睛老花了/牛鞭落在我背上/很重很重”。诗虽短小,却写出了自己的切身体验。“很重很重”,不仅写父亲因眼花,挥牛鞭误伤儿子,更为可贵的是写出自己内心的感受,自责、惭愧、责任……四个字中的潜台词是很丰富的。赵泽波的《收割水稻》勾画出割稻母亲的形象:“汗水和泪汇成劳动与激动/一同流下滴在金黄的稻子上/母亲说粮食需要盐//阳光下母亲皮肤粗糙/黝黑而健康/我仿佛看见一株巨大的稻子/因沉重而成熟”。柯健君看到了“在亮堂的地方,还有遗忘的黑”,他说:“如果我还有力气/该把叶片送回枝头,清理脚底的泥泞/扯下一片阳光涂在牛棚羊圈/扶助劳累的腰/夺过夜幕下无聊的酒瓶”。最让我感动的是他这样说:“如果真的,还有那一把力气/该用力掏出自己滚烫的心/放在乡村的手上”。这就是一颗诗人之心,有此心,有真情,写好诗不难矣!
       从这一卷诗看,作者不仅有滚烫的诗心,还有细腻传神的诗艺。有些诗作意象独特,诗境深邃,达到了较高的艺术层次。《雪韵》中的小鸟、雪花、小草意象刻画得鲜明生动,构成了童话般的意境。“枝头的小鸟,啁啾着/正一个接着一个地点着雪花的姓名”的确是别出心裁。《八行:仪式中的乡村》时空开阔,意象和谐,犹如梦境般温馨安宁。《半轮月像磨亮的锄头》则用了蒙太奇手法,把一个个意象画面排列在一起,勾画出迷离朦胧的乡村画图。乡土的细节用特写镜头突现出来:
       我看着一只蜻蜓的翅膀
       怎样被节气里的露水弄湿
       花雨虫的心事一不小心
       落在了风吹弯的蛛网上
       这是电影蒙太奇手法的诗意运用,给人印象深刻。
       当前诗的语言成了问题,有人讲究修饰,句子越来越长、也越复杂;有人主张用减法,句子短、字数少;有人主张用口语,不加雕饰,随口而出;有人主张典雅,用词雅致、富丽堂皇。我认为诗的语言要因诗意而变,要随象、随境而成。写百姓日常生活,口语化当然好,写圣典大事,用词典雅繁复也应该。但诗毕竟是诗,以意象承载诗意,以语言传达意象,自然要比散文语言更简约,比百姓口语更精炼。本卷中有些诗歌的语言就很见张力。如“一杯烧酒/拉伸床上作响的骨架/月光挤进清贫的梦乡”(《秋暮》)。“拉伸”、“挤”等动词就使意象生动起来,在跳跃性省略中增加了诗的韵味。《磨镰》则抽象出磨镰人的具象,这不是哪一个具体的磨镰人,而是从历史中抽象出来的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磨镰人,但是其具象又很清晰:“苍老的身子一起一伏,尽显娴熟的绝技/这一双粗糙的手可以让整个世界的/月光在一把镰刀面前无法炫耀”。这种表达才是诗的表达,是非散文、非小说也非戏剧的表达。《五月,像小麦一样弯下腰去》原是组诗,经删改后成三节,把情节和意象都提纯了,且又浑然一体,可见编辑点石成金之功力。
       诗是语言艺术,是以语言呈现意象的艺术,是以意象寄托情志的艺术。在白话中见精粹,使诗歌既能走进人心,又能上得人口,那才是好诗,盼这样的好诗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