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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内外]诗人试图吃到最高处的嫩叶
作者:盛 慧

《星星·诗歌》 2008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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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每一首诗的开始,我总会被奇妙的气息所召唤,并且跟随着跌入时间的深处,即使是当初的一阵细小微风,在多年之后,也会有无比美好的旋律。
       比如堰西村夏日的早晨:外面仿佛传来煎鸡蛋的声音,伴随着这滋滋滋的声音,汗水濡湿了我的后背,我爬起来,像一条泥鳅,逃离了黏稠的泥浆。窗外,窃窃私语的有风和阳光。一个明亮的早晨就开始了,河埠上,棒槌敲打着衣服,发出喊痛的声音。有人提着篮子,往镇上走去,更多的人,蹲在屋前的空地上吃早餐,萝卜干的声音嘎嘣脆响。一只饥肠辘辘的狗,从野地里回来,神态疲惫,胡须上沾满露水。父亲早早地从菜园里摘了长豆,扔在桌子上……草灰还没有冷却,厨房比其他房间更濡热。走廊里,柳叶鱼在风中慢慢晾干,一只猫在周围打转,不时把头抬起来,见到我,叫一声,软绵绵的声音,充满了乞求,惹人怜爱……
       又比如后赵圩暮春的早晨,隐隐约约,就听到拨橹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滴水声,以为是在梦里,睁开眼,却发现天光渐渐亮起来了。起床,推窗,河面上布满水汽,静谧、开阔,让远处的青山缓缓流动。一只翠鸟,贴着水面飞过,转瞬间,消失在湖心小岛的芦苇丛里。含露的草丛里,青蛙在叫,昨晚叫了一宿,这会儿明显有些疲倦了。空气的味道很好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清甜清甜的。几分钟后,太阳出来了,光线温顺,就像一只毛发蓬松的小狗依偎在身边。又过了几分钟,铅灰色的炊烟开始伸起了懒腰……
       我的诗歌,表现的几乎都是时间深处的忧伤与温暖,而它们生长的地方,就来自于堰西村和后赵圩,它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点,堰西村是我的家,后赵圩是我的外婆家,堰西村是此处,后赵圩是彼岸。堰西村是日常生活,后赵圩是宗教生活。小时候,我热爱后赵圩甚于堰西村。长大后,这两个地方,在我的心里同样重要,就像左手和右手,缺一不可。从堰西村到后赵圩的路,不到三公里,却让我知道了世界的最初形状,对于我来说,世界并不是球,而是这一条两边散落着村庄与田畴的小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血液的一部分,是美的标准所在。
       在写作上,我是一个流浪汉,总喜欢在各种文体之间穿梭。在我看来,散文有很灵敏很灵敏的鼻子,从一堆庸碌、杂乱的生活里嗅出甜蜜的回忆气味。小说有一个很管用的耳朵,能听到人物内心最细微的颤动。而诗歌则有很长很长的脚,轻轻一跳,就去了遥不可及的地方。不管用何种文体创作,诗性仍是我最喜爱的行李。我固执地认为,在那些无法言说的地方,只有诗歌可以燃烧,而诗人就像是一只羊,总是试图吃到最高处的嫩叶。
       在我看来,好的诗歌,并不是每一片羽毛都闪闪发光,而应该有一种朴素的悠长,用时间深处的余温温一壶酒,将自己饮醉。寂静是最适合怀念的软垫,孤独是最适合回忆的光线。真正的好诗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美味,它创造出甜蜜的、崭新的力量。生活的每一个地方,其实都充满了诗性,不过,它们很调皮,喜欢和诗人们“捉迷藏”。诗人的工作就是去发现它们,要像金矿的老板那样贪婪,像猎狗一样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