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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诗人]林雪:打开经验的缺口(评论)
作者:韩作荣

《星星·诗歌》 200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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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诗集编为两辑,绝大部分篇幅为“大地篇”,小部分诗作辑为“葵花篇”。从《大地葵花》的初版自序中得知,这部诗集源于1995年初春的一次故乡之旅,此后历经1O年的来来去去,断断续续而写就的。
       故土,或者说大地,是民族之根,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诗人之根。那是维系着血缘、亲情和乡音的土地,和诗人血脉相连;那也是维系着努尔哈赤“后金”血脉的龙兴之地,“赫图阿拉”这意为“平顶的山岗”的满语,有着深厚和久远的历史感,亦和一个民族血脉相连。这,是诗人写作的深层次的缘由,是入骨的融于血肉的生命的本原意识,是创造力进发的原委。然而,仅有这些,还不能成就一个诗人。只有当写作者的感觉更加敏锐,对诗的理解更为透彻,美学、哲学的修养更为丰富,诗人的创造力更为强劲的时候,看似偶然的灵感触发,才有了必然的原初意义上的创造,才能透过对过于熟悉的事物的遮蔽而直探事物的本原。那是对大地经络的穴位式的触按,继而抵达通透,那是心灵的撼,“一种谦卑,一种感知”,才有了如梦初醒的发现与惊愕。正如她自己所说:“从那时开始,好像我的出生,我的所有过去都储备着,只为了在那一次旅行之后打开缺口,与我的现在来一次哲学意义上的相遇”。
       自然,诗人笔下的赫图阿拉,已不仅是一个“横岗”和原本意义上的大地,而是融入了她生理和心理的感受和意蕴,成为独特的再造的另一地域,语词中的地域。诚然,它离不开地理的围囿和生活的实感,普通的人和事物,惯常的一切,可透过这一切,以朴素、深刻和有意味的细节,抵达的都是对历史与人生的理解、诘问,是心灵的自由呈现和恰到好处的表达。
       通常我们所读到的写土地与乡土的诗,常常被狭小的土地所囿,虽不乏感人之处,但由于格局太小,显得单薄。而林雪的“大地”,虽然有并不大的地域版图,由于深厚的历史感和诗思的开阔,给人以大的感觉,该是精神的阔大和无羁的心灵自由所致吧,自然,还有别于一般乡土写作的陌生感和以诗质为核心的自己的写作方式给人的印象。读林雪的“大地篇”,其语境不仅仅是诗的背景,更多的是一种诗性意义的渗透和词语的间隙、或可称之为语言背后透出的意蕴,这种诗性大于地域性的写作,恰恰是一切好诗独有的特征。
       林雪的诗是需要沉下心来细读的,尤其是她的“大地篇”。“美是有意味的形式”,而诗的形式意味,则存在与语言方式之中。诚然,诗的意味是诗意的总体把握,是从整首诗的意蕴里体现出来,可所有的诗最终都是以语言的方式存在的,诗歌语言的个体性、心灵性、流变性,包含着人的活动的全部主观生活,如果说语言把握着人生存的最高可能性,这在林雪的诗中得到了印证。语言是一切智力活动的根本,与故土带有血缘关系是她的生存之根,诗的敏感和语言的敏感则是她再造的赫图阿拉的创造之根,两者内在的交融,形成了“赞美”和歌唱的仪式,造就了动人心魄的诗章。
       她写努尔哈赤,不写他的雄心和成功,而是小镇气息,有着强大吸力的磁场,那凹陷的地方所储存的人命运;她写“盖牟城”,纵然有犹豫,讨伐和战争,写的却是伤害,是自己的体悟——“除了幸福,没有什么能伤害我/如同蝴蝶,伤害不了/一枝花的标本”;她写破碎的陶器,则是写下了自己的故事,那是善意和怜悯,是美好与崇高的破碎,揭示的却是面对“直到昨天,那些带着杀气的/炮弹还在出土。陶啊陶,告诉我/我们的生活怎么才能完整?”……这些诗中,历史和现实却有着血缘和磁场般的内在联系和总体制约的力量。这是一种重经验的写作,即重经历和体验,让历史和现实生存深入内心、和个人的体悟融于一体,形成独有的林雪的赫图阿拉。
       用作者自己的话说,她努力想写出的是一些平凡的、感人的句子,追寻的是“悄无声息的、低声部的热爱”。可低声部往往更有磁性,那声音不尖锐,不明亮,都荡气回肠。最大的喜悦不是开怀大笑,最大的悲哀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抽泣。这让我想起一位美国女诗人的话,她不写纳粹对犹太人的屠杀,却写墓地的悲凉。这种非正面强攻式的写作,有如润物细无声的细雨,有着更强的渗透力。林雪的诗,多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进入诗行,虽没有疾风暴雨的冲击力,却于宁静中深入地浸润人的心灵,让理解成为入骨的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