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人］爱情的美丽只能想象
作者：潘洗尘
《星星·诗歌》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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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身穿布衣
手捧清澈的诗歌
有一座月牙式的小桥 用来漫步
或停靠
有一个严厉的父亲 在灯下
或者窗前
世界 只剩下两个地方
一个是去过的 一个是要去的
岁月 只剩下两种时刻
要么是清晨 要么是黄昏
四季里 我们只栽种
两类植物
永远的忠诚是花
无尽的依恋是草
从此呵 一辆双人自行车
会带我们穿过
一个又一个
没有伞的雨季
即便是有一天
我们必须要千里烟波
想念
也永远不会疲倦
简单 不可能再简单的生活
丰富 却无法再丰富的爱情
如果我死了
如果我死了
亲爱的 请你不要哭泣
我爱过的人 我只渴望一束花
夜很冷 花香会温暖我的梦
爱过我的人 不要独自面对这一夜
更不要梦见我
了许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生活在继续 你要自信
你的美丽依然
如果我死了
我的朋友们 请当我是又一次远足吧
或是移居到了某个岛上
生活在继续
每个圣诞节
你们还可以给我发短信
反正从前我就一次没回过
只是一起渴酒的时候
谁也不要提起我的名字
如果我死了
我的同事们 请不要放下手里的工作
许多年以来 我们习惯了一起回班
这次 就当我先改了作息时间
你们回班时 我去睡觉
你们睡觉时
我在加班
生活在继续 如果太累了
就去度度假
换换环境
就会换换心情
如果我死了 我会在死前
心里默念每一个熟悉名字
我会感恩每个熟悉的人
也会祝福每个不熟悉的人
——爱我的 恨我的
我都会一起祝福 一起感恩
父 亲
按说 父亲出生的1937年
正是兵最荒马最乱的年代
当时我的家
就住在东北的松花江边
此后的日子 军人和土匪
来来往往
我想 从童年到少年 再从壮年到老年
父亲这辈子
心中一定藏着很多事吧
但七十岁的父亲 却总是平静的
就像一辈子
跟谁都井水没犯过河水
在挨饿的童年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父亲：
你小的时候
我们的家真的有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吗
父亲总是苦笑着无语
后来我长大了 走南闯北
偶尔回一次老家 见到父亲的第一句话还是要问
家里的粮够吃吗
虽然常常还是无语
但我再也没见过父亲的苦笑
现在 七十岁的父亲
每天还坚持骑自行车
去一公里外的县城为家里的杂货店奔忙
说是就当锻练锻炼身体
其实我知道
父亲是为了省下那来回几元钱的车费
直到几天前 弟弟才偷偷在电话里告诉我
去年的一天 在公路上
父亲的自行车被一辆农用车撞翻了
等弟弟们赶到现场的时候
肇事的农用车已被父亲放走了
而父亲
正一脸憨笑一瘸一拐地捡拾着
被撞翻满地的杂物
那一夜 我总是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
想想一辈子与世无争的父亲
多么不容易熬过了那些缺吃少穿的日子
才把我从乡村小学送进县城的中学
又从县城的中学送进了省城的大学
我知道父亲是怎样的以我为荣
可我为什么 却总是除了那句
家里的粮够吃吗
就再也和父亲
无话可说呢
第二天早晨 在浴室的镜子里
我看见四十岁的自己
突然添了几缕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