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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内外]旁观者(外一篇)
作者:慧 琏

《星星·诗歌》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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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在一楼,书房正好挨着楼梯口。读书和写作的时候,一听到脚步声响,我便忍不住抬起头,看一看外边走过的人。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隔着一年四季都不拉起的百叶窗,我和外边的人似乎一下子成了两个世界里的动物,井水不犯河水。外边的人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充满好奇地盯着他们,言谈举止便无牵无挂,正好让我窥见人性里最本真的部分…一尽管我这时看到的人与平常生活里看到的人可能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我仍然感到十分的兴奋。试想想,你竟在别人无知无觉的时候偷偷地看到了他们,这本身不就是占了他们很大的便宜吗?看来,偷窥虽然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却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能给人带来非同寻常的快乐。
       写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了良心的不安:我怎么变得如此下作,以偷看别人为乐?又一想,是我存心偷看他们的吗?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房子里读书,一心想着不招谁不惹谁,是他们偏要在我的窗前行走,惊扰了我的安宁暂且不说,难道还怪我不打招呼就多看了他们一眼?如此说来,还是我吃亏了呢。
       佛说,人看到的东西都是假像,不过是色和空而已。我想,佛说这话的时候,就在我们的头顶偷偷地看着我们。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一道眼光的注视之下,便情不自禁地露了一下自己的本来面目,结果让佛占了便宜,悟出了人世间的一个大大的玄机。
       那么,我们看不到的世界的真像在哪里呢?此刻,我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坐在书房里,咧着嘴乐滋滋地看着闲人在外面走来走去,是不是就像佛一样,也能够看到人世的“真实”一面呢?如果有一天,我偶然一抬头,‘却看见另一个“真我”正好从外面走过,那样子竟然……那该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啊!
       地雷花
       在我家的“菜园”里,有好几位“不速之客”,最突出的当属那几苗地雷花了。说实话,在此之前我连地雷花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可它们就象那些善于“吃宴”的街市混混儿一样,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否邀请过它们,不仅大摇大摆地混迹于我的客人中间,而且很快就反客为主,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当仁不让地占据了最好的席位。
       坦率地说,如果我早先就知道它们是劳什子地雷花的话,肯定会先下手为强,一把拽下来扔到爪哇国里去。问题在于骗子之所以能够大行其道,往往在其开始的时候总是装出比谁都可爱的样子,才蒙蔽了善良如我等的凡夫俗子的眼睛,等认清它们的嘴脸,生米也都做成了熟饭。就像这些地雷花吧,它就摸准了我的本意是种菜而不是种花,所以发出的芽便憨头憨脑既像豆角又像白菜,使我不但不会对它们鸠占鹊巢的行为产生反感,而且一看见它们就充满了丰收的喜悦。结果,在骗得了我的信任之后,这些地雷花立即开始了贪婪的掠夺和侵略,迅速扩展自己的领地,几天时间就成了这块土地上的霸主。与此同时,它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精神还博得了妻子和女儿的欢心,尽管我的意见越来越大,但慑于“女王”和“公主”的威严,又岂敢动它分毫?
       更让我失望的是,这些长得枝大叶肥的家伙,开出的花又小又难看,实在谈不上有什么观赏价值可言。有个邻居告诉我说,地雷花又叫夜来香,只有在晚上才能闻到它的香气。我心里稍觉安慰,原来它跟我一样,也是个“夜猫子”,早已习惯了在晚上工作。
       在这个夏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辞掉了一份在别人看来很有油水的社会工作,重新回到落满灰尘的书房,专心致志地进行我所钟爱的文学创作。我的一大批新作,又开始出现在各地的文学刊物上,我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地雷花给我的灵感?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再看一眼那些未曾得到过我多少好脸色的可怜的地雷花。可是,当我来到地边,才知道秋天已经很深了,地雷花早已花谢叶黄,被妻子连根拔起扔在了一边。只有女儿采下的一把花籽,黑乎乎地晾在窗台上。
       我拈起一颗花籽仔细端详,不由大吃一惊,这真是大自然的一份杰作啊,虽然只有黄豆颗大小,却完全是一个精工雕凿惟妙惟肖的“地雷”状的手工艺品,其鬼斧神工,真令人难以想象。
       如果这些“地雷”就是地雷花用整个生命所留下的诗篇,谁能想象它们是从哪儿得到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