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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细节中的诗意]面对与超越
作者:耿建华

《星星·诗歌》 2007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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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歌面临着两个世界,一是向外,面对客观世界,一是向内,面对心灵世界。这两个世界构成了诗的全部内容。向外,面向外部世界,就不仅要看丽日蓝天,还要看云雾雨雪;不仅要看欣欣向荣,也要看腐朽黑暗。在大千世界中诗人最应关心的是民生,正如屈原所言:“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关心民生,特别是关心下层百姓的生存状态,这是中国诗歌的优良传统。
       在这一卷诗中,我欣喜地看到青年诗人们已经继承这一传统。《黑与白:一幅矿工背煤图》展示了背煤矿工的生活,“背煤”点出了这是一个落后的小煤井。报载的许多矿难,多是发生在这样的小煤井里。作者并没有用写实手法描述其背煤过程,而是从心理“从自己的感觉去写。“你是所有的泥、是碳、是伤、是痛/是变形的恐惧和悲哀”。“让我从此不再有轻歌曼舞/那个背煤的矿工/还好吗?我该怎样称呼你?”诗中流露出的“哀民生之多艰”的思想情感不是弥足珍贵的吗?《一个诗人去青海湖打工》是一个身在打工者行列的诗人的情感的升华。《气息》则抓住在父亲刚刚睡过的床铺上的气息,表达了对劳动者的尊敬和热爱。外部世界是丰富多彩的,正如《世界开着许多窗口》中所写道的:“重重叠叠的窗口是城市的眼”,“外面的世界太吵,高处眺望/干道、立交桥、开发区、河流,一览众山小”。在当下的信息时代,“时间过了就旧了/有些时候需要回望”。《旧闻报》里刻画就是一个回望过去的读报老人。
       诗人的感知力量是最强的,他敏感地捕捉着大千世界发出的细微的声响,他看到了生活中的细节,并加以放大,使我们能够看到细节中的力量。如《气息》就抓住了“父亲刚刚睡过的床铺”这一细节:“在他刚刚睡过的床铺/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旱烟味道/我熟悉它——那是父亲的气息”。床铺上的气息是父亲的气息,是生活的气息。它与“走在通往田野上的路上/一连串的咳嗽”共同构成了一个勤劳的父亲形象,诗人把对父亲的情感融入这些细节中,使其具有深入人心的艺术力量。《河灯》以古老的放灯习俗表达出对穿越生死时空的愿望:“河灯在白沫江上盛开/在层层蓝色的涟漪之间,宛如/燃烧的红莲”。强烈的色彩对比使河灯这一意象非常夺目。
       把细节转化为意象是需要想象力的。《我想剪一小片天空》就表现出奇特的想象:“我想剪一小片天空/向秋风卷落叶一样/把它卷起来/然后学一只蚂蚁/招呼另一只蚂蚁/钻进卷洞里,偷偷地恋爱”。《我是娘胎里的一团线》也是一首想象丰富的好诗。全诗围绕“线”展开。娘胎里的线——啼哭的线头——秋风吹落——时间的黑狗叼起——拉到千里之外。这是孟郊诗意的现代表达:“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但是诗人进行了创造性地转化。《星空》的想象也是非凡的:音乐深深地、尖锐地呼啸而来,“厚厚的和声,被切削成星辰”。《叮当声》则抓住镜子破碎的声响细节,表现世上的万副嘴脸,表现市井生活的真实面貌。《理发》则强化了剃刀伸来的细节:“你被随意地修改/当你睁开眼的时候/那位手拿剃刀的人/正冲你扑过来”。理发的结局是荒诞的:“你完全被篡改成/她男朋友或情人的模样”。从日常生活中捕捉细节,转化为意象,传达的却并不一定是日常生活情感,用不同的艺术手法处理,可以达到超越现实的境界。《理发》就是这样的诗。
       面向外间现实世界,却由此走向内心,走向对人生的哲理性思悟,这是今天年轻诗人对前辈诗人的超越。他们的思维更加灵动,创造性加强了。在他们的诗中,建国以后的意象创造定式已不复存在。现在已很难严格区分向外的诗或向内的诗。《推开左边的栅栏》就超脱了写实层面,表达了“用你一生的勇气与力量穿越它/直抵明亮的海洋”的愿望。即便是《黑与白:一幅矿工背煤图》,也超越了写实,把诗意提升到黑与白的抽象层次了。《一个诗人去青海湖打工》并没有打工的细节,更多的是在列车上的遐想,也有超拔的境界:“青海湖的夜/我知道这一夜的月光太蓝/你的心境一样澈蓝/湖边的风里你抬头仰望/你从工友熟睡的鼾声里解脱”。《沉睡》中有一细节:“我的左边,是半亩未曾污染的月光/右边,是风在庄稼之上悄悄走动的声响”,看似写实,但表达出的却是挣脱俗累之后的安宁和吉祥。《威尼斯之旅》并没有刻画水城的面貌。诗人把水和音乐混为一体,表达出一种迷离梦幻之美:“在索契米尔科水城/种植音符的鲜花”,“‘特兰金夺拉’花船/在水的流动中交易色彩”,“音乐的流动反反复复/生长出鲜花、蔬菜和水果”。不写实,反而写得更真实。从内在感觉出发,生发出的细节意象是更高层次的真实。《一个穷人的行为自述》的客观世界也是经过内在感觉变形的:“水边缘是楼的侧影,/一层断裂的波纹/几乎把楼的整体活在水里。这面镜子/之王,将要以事物的真实描述虚幻/白天加水的努力”。《静夜》则以夜色表达出人的孤独和对温情的渴望:“静夜,整个苍天无语/刺不透的蓝,黑夜一样诡秘/我只渴望有人喊我一声/哪怕那声音很弱很冷”。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代诗人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加进了自己新的创造,使中国诗歌不断补充新鲜血液,也不断丰富着中国诗歌的意象细节,这不正是中国诗歌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