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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内外]水边片絮
作者:子 川

《星星·诗歌》 2007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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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陷在一堆语言里,像闯进一群陌生人中间的小孩,有点手足无措。那些语言怪得很,有时像一堆闪亮透明的晶体,光线打在上面,会折射出许多绚丽的色彩;有时却又色黯晦涩,无棱无角,看上去非常平庸,甚至面目可憎;有时像一些富有弹性的球,轻轻一拨就会滚动起来,并且弹动很久,余音袅袅;有时则像死板一块的石头,嵌在草丛或者躺在墙角,似乎还沾上一堆说不清是什么的污垢。
       秦淮河堤岸的一张靠椅上,我目光散漫地看着灰色的天空,几棵因为落叶而瘦身的树,用清癯的枝条切割着大片的空白,带给人秋天的意味。那些外在于我的语言们,冷眼看我,那种疏远与隔膜,让人觉得无趣。有一个遛狗的妇人,准时从河堤的另一端过来。那应当是一条很名贵的狗。这是我自己的判断,我其实不识狗,只是似是而非地以貌取狗罢。第一次见到她时,觉得她的气质不错,介乎高贵与典雅之间,她的神情,她看狗的目光,她走过时的身姿,以及走过去以后的背影……
       西渐的太阳,像时间的影子在我坐的靠椅前缓缓移动,对我而言,这样近距离感觉时间流动的机会很少。我们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时间里,却很少感觉到时间的存在,更不用说像现在,静静地感受着时间的影子在缓慢移动。生活在紧张的节奏中,免不了人事劳碌,心情潦草,只有回忆时才会对时间的流逝,感到真切之痛,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轻叹息。
       一个坚持跑步的中年妇女小跑着,经过我面前往南去,一会儿,她还将跑回来,自从我开始在秦淮河边散步,每天都会看见她在这里跑三四个来回。跑步的妇女目不斜视,步履有节律、有弹性。看着她的脚步,我忽然想起“时间的脚步”这个词……
       此时,我在秦准河堤岸上散步,心思散漫地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散步,不着边际地想象,却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确凿的事实。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一个我同时在另一个地方活动着。反之,如果有人在其它什么地方发现了我,秦准河堤,散步,斜阳下的影子,就与我毫不相干。这就是说,我的存在与另一个我可能有的存在,事实上是不能重叠的。
       从这层意义上,一个人走过来的路是他唯一的可走的路。从来就没有第二条道路。所有后悔都没有意义。走过来的路,是你唯一可走的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是你唯一的选择,也将是最终的选择……
       走在水边,常会有一种特别的心情,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没有细想过。现在想来,那是因为我曾经在里下河水乡待过十年的缘故吧。
       上帝许诺给人们的水的存在,是一种眩晕的存在。水在一种水平面上自我平衡调节自己,有许多过渡的成分,无论是流出去还是流进来,水不断地流着,往下一个水位线流着,在流动中死亡。在人的深处其实也具有流水的命运,水的苦难是无止境的,因此,人的苦难也是无止境的……
       河堤上常常会看到一些放风筝的老人。很奇怪,为什么不是牵拉着风筝线满地奔走的孩子?河堤上,这些放风筝的老人是另外一路,他们似乎并不像孩子那样激动,也很少在堤岸上行走,更甭说奔走,只默默地牵着一根线,任高空那只飘飞的风筝,静静地浮在那里。高飞的风筝与他们之间,似乎没有多大关系,只有实实在在的一根线,是的,一根线,联系他和它。风筝好像是他们在高处的眼睛,他们是风筝扎在地面上的根。所有动作都是迟缓的,绕风筝线,牵拉风筝,利用风势,看不出有多少喜悦与冲动,从容里有几分索然无味。再看那些浮在半空中的风筝,它们十分淡泊,静静地,无欲无争,风吹过,它动一动,又恢复原状。风筝上面是一片蓝天,我望着蓝天,忽然想起回家的路……
       眼前一花,有一道虹一样的弧线从眼角划过,不自觉地抬起手,够它不着,我踮起脚,还是差那么一点,于是,只好轻轻跳起来,在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张开手,在空气中捞了一下,似乎,那条弧线被捞着了,并没有被抓住,那毕竟只是一道虹。
       两块相吸的磁铁,其中一块被转了一个方向,这时候,两块铁被看不见的场撑开,有点尴尬地保持一种距离,彼此的脚底有些不稳,有点颤,似乎随时想重新吸附在一起。
       迷宫的出口。有无数个出口,不知道该从哪里走出,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傻冒样,那些个通道似乎都在召唤你走过去,真的不知道该向哪里走!也许该扔一个钢儿,或者干脆闭上眼睛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