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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内外]博尔赫斯的夜晚
作者:刘 春

《星星·诗歌》 2006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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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阅读博尔赫斯的诗歌是在五年前,那时我和许多同龄人·一样正疯狂地沉缅于海子留下的“麦地”中不可自拔,阿根廷诗人豪·路·博尔赫斯(1899~1986)的诗歌的出现使我如梦初醒:“原来诗歌还可以这样写!”那是一本由王家新和唐晓渡编选、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外国二十世纪纯抒情诗精华》,收入了博尔赫斯的八首短诗。这八首诗并不是博尔赫斯最有影响的作品,而且翻译质量也不算很高,但这并不影响一个绝代才子的智慧的展露和一个异国文学青年对他的无限热爱。
       自那以后,我一直潜心注意着有关文学刊物及新出版的各类外国诗集,总想从中找到我所熟悉的那四个字。令人遗憾的是,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博尔赫斯的小说以及数也数不清的中国“博尔赫斯第二”们的拙劣模仿之作。这种饥渴直到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出版《博尔赫斯文集》三卷本后才彻底改观。
       总觉得博尔赫斯的诗歌是属于夜间的诗歌,它的看似随意却极端机智,他的纯粹和大气只能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才能让你更深刻地品味到。我已经是第四个晚上手捧《博尔赫斯文集·诗歌随笔卷》细细研读了。每当读到他那自足自在的优秀诗作,我那被世俗尘垢的心门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打开,然后我听到了冥冥中的天籁的声音。
       从博尔赫斯的许多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到“屋宇”或“屋子”这个意象,他把他所看见的屋宇称作“天使般的屋宇”,“它们有着拂晓的色彩和黎明的色彩/它们的光辉是八角形建筑面前的一种热情”《天使般的屋宇》;他决定沿着“深邃而普遍的黑夜,寻找自己的屋宇”《拂晓》;那么屋宇又代表着什么呢?其实,“这间屋子/是你度过迟缓又短暂的夜的地方”《致一位不再年轻的人》。这并非自相矛盾或故弄玄虚,而是一种竭力寻求之后的大彻大悟和返朴归真,如同中国禅宗的“花是花、月是月”到“花非花、月非月”再回转到“花是花、月是月”的三层境界之说。原来博尔赫斯在暗示我们:只有经过艰辛的寻求,你才能“望得见那可悲的背景/和各得其所的一切事物”(同上)。
       在另外的一些诗中,博尔赫斯反复提及了一些元素,譬如罗盘、大海、雨、塔、迷宫、玫瑰……他对宇宙万物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爱和感恩,他的第一部诗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热情》序言引用了托马斯·布朗的一段话:“在我们当中,肯定有一份神圣、某种先于大自然,并且不必向太阳致敬的事物,凡不理解这一切的人还需从头学习人类的字母。”在这样的深刻的思想的辉耀下,博尔赫斯的短诗显示出了一种异于寻常的自然、质朴和博大。看来,展示生命中最本真、最深层次的思想已成了他诗艺上的终极追求。与此同时,博尔赫斯又令人吃惊地表示了对诗歌技巧及诗歌语言的清醒认识,他拒绝把诗歌“融化为纯粹的词语音乐或降格为一捆炫耀的细枝末节”;“人们不能不厌恶那些堆砌词藻、对自己的内心的神奇毫无信心的作家、或是那些试图通过谈论金银珠宝来使作品闪光的作家”《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热情》。在诗集《面前的月亮》中,博尔赫斯甚至宣称“我根本没有讨论技巧的心情”,这些话多少让人有一些吃惊,因为博尔赫斯的作品尤其是小说的技巧的出众是举世皆知的,为何他会说出如此“外行”的话呢?《文集》的诗歌译者在该书的“译后记”中的一段话也许有助于我们解决这一疑问:“也许诗人博尔赫斯不如另外的博尔赫斯,一种叙事风格的代表人物,一个博学而奇诡的迷宫建造者那么引入注目,但博尔赫斯本人早已看到,文岷学技巧一旦被人认识到,就会失去效用,而博尔赫斯的精髓保留在他的诗歌之中……最终博尔赫斯将从他的诗歌的伟大中为自己赢得不朽。”信哉斯言!
       时针指向凌晨二点,我合上书本,关上灯端坐桌前,静静怀想着一个中年失明的伟大诗人、一个不朽的诗人,怀想他的欢乐、他的寂寞和忧伤,怀想他存留在这个世界上质朴而智慧的言辞。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行行神谕般的诗句:
       众神给了其他人无尽的光荣:
       铭文,钱币上的名字、纪念碑、忠于职守的史学家
       对于你,暗中的朋友,我们只知道
       你在一个夜晚听见了夜莺
       ——博尔赫斯《致诗选中的一位小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