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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内外]快乐的方式
作者:江 非

《星星·诗歌》 2006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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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人都需要快乐,有时候,人也确实能快乐起来,而那种在孤独之中摸到的快乐,穿过悲伤的钢板突然降临的快乐,就更能趋近于真正的快乐而给人以活着的乐趣。哪怕这种快乐是通过语言才被发现的,哪怕这种快乐其实一开始就源自语言本身。
       所以,有些时候,我总是去找一些这样的快乐给自己。在活着中,在活着之余手拈几首小诗的时候。因为,我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这种快乐,它足以在关键时刻迷惑我自己,也足以能让我在几千年以后,感受到那些先民走着走着就在地面上且吟且唱起来的乐子。这种乐子,对我来说,在写作之中当然是谣曲,是谣曲中间那种迷人的节奏,那种节奏中所隐约泄露的“事关大地上的事情”的简单、朴素却又不乏玄奥的生之要义。或者干脆反过来说,就是被谣曲翻译之前的那种世界的复杂性,突然被一个偷窥者抓住的窃喜和愉悦——
       生活太简单了,如果用一首谣曲来说;生命太简单了,如果用一首谣曲来唱;世界、人类和它们的历史太简单了。如果一首谣曲奏到了它们。
       诗歌也太简单了,如果你无意中把它写成了一首谣曲……
       嘿,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发现!这一个发现,终于让我,一个想要说点什么的人,在1998年的秋天的村庄里,找到了一条能让自己稍许快乐的途径,让语言和那些创造语言的人快乐起来的途径,让对面的一切事物也从此在被言说和被阐释中快乐一些的途径。虽然,这只是一条小路,在通往远方的过程中,它也只能像一条根那样慢慢移动,保持着碎步和步行的古老状态,但我却是那样地对它充满了迷恋。就好像是在幸福的路上逮到了一条充满了爱情的上吊绳子,又仿佛是好不容易炼出了一服足以让心灵接见神灵的迷药。我知道,这中间,没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我如此。在这个谣曲精神几乎一去不复返的诗歌时代,在这个韵脚被轮胎一夜取代的语言时代,那只是那些“小歌”和“小曲”所产生的语言的自足和快乐,让我也随之欢愉了起来,让那些本来沉重、沧桑的一些事物也随之轻松起来:这个世界有什么大不了的,“青青河边草”而已;这个世界有什么了不起的,“田野上,大树两行 /庄稼三顷”而已;这个世界有什么让人想不开的,“母亲安详地接近死亡”就像“花朵安详地开放”而已。
       在1998年接下来的许多年里,我一个人偷偷享受着这种“谣曲”以及“谣曲的精神”所带给我的个人快乐,并且我把它认定为是自我起飞、寻欢作乐的一种重要的方式。它一方面为我带来了生活、思索的轻松感、亲切感、陌生感,而另一面,也让我对汉语这个语种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敬畏感。我们何不去写一些“快乐”的诗歌,从病中取福,在亡中求乐,因此而看轻世间的一切,因此而让世间的一切,都重回那首有节有韵、天高云淡、上下不分、左右未定的“大谣独曲”之中。
       2005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