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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特稿]心比天高的青春
作者:马 季

《长篇小说选刊》 2005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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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满隐秘激情的八十年代,几乎是一个传说。巨大的精神裂变,导致旧有信仰土崩瓦解,西方文化如潮涌入……这一切不仅没有让人们丝毫放弃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反而促使人们更加较真地对待自己的心灵。现在看来,孩童式的天真,或许是那个时代最值得人们骄傲的东西。姚鄂梅的小说《像天一样高》,以“八十年代”视角介入“后抒情”时代普遍存在的“精神家园”主题,与其说是对诗歌黄金时代的缅怀,还不如说是对新的生存空间的发问——一些事情走了,一些事情正在来临,我们的生活到底需要些什么?
       小说不由让我回想起自己二十年前的经历。八十年代,我曾经数次在家中接待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我的“诗友”们来自天南海北,手里掐有一张只有两三行潦草字迹的纸条,不用问,一定是我那些有过鸿雁往返但未曾谋面的朋友介绍来的。他们沿街打听我的住所,情形颇似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有几次竟然是在深夜,这些南腔北调、衣衫不整,浑身散发着异味的人敲响了我的家门,引起了我母亲的警觉和担忧。母亲趁替他们端茶倒水的空隙,进行了适度的盘问,但是当她看见他们露出的笑容,心里就落了底。她悄悄对我说,一个包藏祸心的人是不可能笑得那么坦然的。不仅仅是我的母亲,那时候所有的母亲都是如此宽厚……然后我就去砸小卖部的门,在小老板的白眼中拎回来一捆啤酒。然后我们就把酒临风彻夜长谈,关于诗歌、关于爱情。我们的朋友就这样遍天下了。再看看小说中的主人公小西、康赛和阿原,他们是多么像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啊。
       回到小说本身,我觉得《像天一样高》里“隐藏”着一个故事,如果想找到它,你就必须置身其间。也就是说,小说在叙述诗意生活的同时也在不知疲倦地建构诗意,缺乏对诗意生活的解读能力,是无法找到这个故事的。你看看,小西、康赛在自己建造的“陶乐”里,阅读泰戈尔和马尔克斯,讨论《瓦尔登湖》,他们不是在做白日梦,他们是在真实地生活着,有着自己的快乐和痛苦。他们对诗意生活的追寻,与轰然而至的商业时代格格不入;他们开荒种地,建设家园,却连自己的生计都难以维持,而不得不尴尬的接受“物质”之恩。
       海子在他的著名诗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描述的情景:“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不正是小西和康赛一心想要攀越的“像天一样高”的理想境界吗?这个“明天”,很可能是遥不可及的未来,是远离凡俗尘世的某种象征,但我宁可相信它是真实的。我想说的是,小说唤起我们的不仅仅是对往事的追忆,对逝去岁月的黯然神伤,更是对未知生活探询的欲望。
       现在,丰富的物质生活并没有解除我们对这个世界的重重疑虑。我们总是觉得它缺少诗意,缺少爱。于是前后张望,当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个年代,我们难免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就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那里吧。但我要说这样的推委实在是荒唐可笑的,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比现实更鲜活的时光。
       当我读到小西、阿原出走的夜晚,和康赛林中贴诗的夜晚时终于发现,答案就在这两个挣扎的夜晚当中。爱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复杂的事情。正如毕加索说,人生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爱。而偏偏在这两个夜晚,“爱”和表达“爱”的诗歌却失语了。但这个夜晚并没有因此在黑暗中沉没,它让我们感受到了那种伴随着疼痛的愉悦在悄悄蔓延。也许是小西和康赛用他们“心比天高”的青春捅破了我们心中的黑暗。他们将用这个夜晚照亮所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