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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掬取比意识和理性更深沉的东西
作者:阿 来

《小说月报》 2009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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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篇以汶川大地震中的极重灾区什邡市红白镇青牛沱——也是作者的家乡——为背景创作的中篇小说。《鹰无泪》之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除作者对那片故土的熟悉及对大地震中的亲人和山川草木的情结外,我想最成功的就是作者的视角穿过了天灾事件的表壳,触角进入了内部,掬取了平时生活中比意识和理性更深沉的东西。这是日本小说家村上龙2007年10月在评介青山七惠获芥川奖的小说《一个人的好天气》时所说过的类似意思的话。我想用在这里评介钟正林的这篇小说毫不为过。
       这从小说的标题《鹰无泪》可以窥见一斑。这是一个看了作品,甚至要读到小说的结尾部分,才能够领略到先前还以为作家故作高深挖空心思取的比较难懂的标题的用意。当那只地震中与山体崩溃比赛生死时速,在强烈的冲击波中周身羽毛脱落,被灾民钟二哥救起的一身红肉球的小鹰两个月后全身长出了金色的羽毛,“……它不断的烦躁声迫使钟二哥打开了竹笼,它振了振翅,腾跳了几下,就跃上了蓝天,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发出几声叽叽的低鸣,就在天空中头也不回地向着青牛沱的方向飞去。村人们都站在板房前,望着老鹰在天空中飞去的金色影子,满眼是湿润的金色的光。”我们才理解了作者在《鹰无泪》标题下所特别附加的一句创作手记:“那天见过它的所有人都不会感到那金色的光泽是眼泪,百分之百与悲伤的眼泪无关。”与主题密切强调的暗示,于是我们理解了小说的意蕴——比意识和理性更深刻的东西。
       其表现有三。《鹰无泪》的立意跨越了众多期刊刊载的直接聚焦地震题材的灾难文本,回避了电视、报纸甚或期刊等大肆渲染的英雄人物的典型事迹;我们在小说里读到了毛老师,一张害羞的娃娃脸,在学生家长不相信他是老师的眼光中钻进了废墟下的楼梯狭口去救被埋着的学生,如他去上一堂课一样平易自然。结果是八岁的岳芳芳得救了,毛老师被余震埋在了下面。还读到了舍弃被埋在楼房下的自己的亲人去抢救学生的雷书记。但更多的是一个村庄的村人在开采矿石,开发旅游,挣钱修建房屋等奔往幸福舒适生活途中发生的温馨浪漫丑陋甚至风流快活而杀害男人的故事;于是我们看到了吉娃子、三秀、潘老苕、赵跛子、魏东娃、迟女子、牛胖子、全娃子等一系列为家庭、为风情、为金钱、为利益而明争暗斗的行行色色的村人形象。然而,地震中多了村人的欲望和即将到来的幸福,改变了一切正常的秩序,包括消失了几年的全娃子的戴着西铁城手表的白骨也从地下被挺举了出来,真相告白天下。表现之二是小说的意蕴很绵厚,也就是说小说有盐有味。小说从开头到结尾始终贯穿了“祖母天穹似的苍蓝的微笑”和有关“狗豹子”的延伸叙述,这是作者为了提高小说的意境,外国小说称之为象征的东西而发挥的语言和结构上的调和艺术,使小说的主题闪烁出了魅人的余韵。三是小说的语言,我赞同评论家胡平在9月11日上海文学报上《我读正林小说》一文中的观点,正林的小说有他自己寻味生活摸索出的带有浓郁川西语系的方言味,而又与普通话表述不隔,能够读懂意会。这正是时下许多小说流于一个格调的叙述面孔所缺少的。
       正林是近几年来开始摸笔尝试小说创作的,仅今年,他就在《中国作家》《青年文学》《江南》《钟山》《小说林》等大型期刊发表了5个中篇小说、4个短篇小说,起手不凡,势头较好,是小说界涌现出来的一个勤奋而有潜力的新秀。在写完此稿时,翻读2008年10期《小说月报》,正林的反工业题材中篇《可恶的水泥》赫然在目。衷心祝愿他的小说创作在掬取比意识和理性更深沉的东西方面,在挖掘和塑造更鲜活更能镌刻人性的本真艺术形象方面进入更佳的境界。
       【作者简介】阿来,男,藏族,1959年生于川西北藏区的马尔康,师范学校毕业。做过乡村教师、文化局干部、杂志编辑、刊物主编。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后转写小说。著有诗集《梭磨河》,小说集《月光下的银匠》,散文集《就这样日益丰盈》以及《阿来文集》(四卷)等。小说集《旧年的血迹》获中国作协第四届少数民族文学奖,长篇小说《尘埃落定》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现为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