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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浊扬清]民初外交部的“可儿”
作者:青溪子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8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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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儿”这个词,晋代就有了,见载于《世说新语》。《辞海》解释,是专指那些“善称人心意的人”。民间将此种人形象地比作“人家肚皮里的蛔虫”,因其擅揣摩,精钻研,拿捏利益,投人所欲,故能上下博好,八面玲珑,借风使雨,尽收滋润。
       举个远例吧。民国初年的外交部内,便有这么一位堪称“可儿”的余厨子。
       民国外交部的前身,即晚清之际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从朝廷“外事元老”恭亲王奕訢到辛亥后的北京政府外交总长,时越50年。其间,在“外交口”当差谋事的来来去去,真如走马灯似的,不知换了多少个亲王、尚书、侍郎乃至司员、科员。据说,能够一路混过来,把一个当差饭碗端成了仿佛“铁打”的,可谓寥寥无几,而这位余厨子就是其中之一。
       又据说,这位京城外交圈里“历经变故,犹安若磐石”的人物,还在早些年,其家财之宏富,已可与贪婪出名的皇戚贵胄奕劻、载涛辈比肩。外界略闻的余氏豪邸,就有民政部街高档洋房一幢,“万牲园”(北京动物园前身)之“宴春楼”别业一处及石头胡同的“天和玉”等,“皆为京华巨观也”。
       而余厨子的不简单还远不止此。清朝倒台前,他就以“连结宫禁,手眼通天”被人送了个响当当的诨号“厨子社会中之大总统”。这“大总统”当然不是白叫的,有事为证。“庚子之变”后,“西狩”晋陕的慈禧回銮北京,打算“大宴各国公使夫人及在京东西洋贵妇”,以献媚修好。此事由位高权重的李鸿章奉旨操办。他替那拉氏雇了一名洋厨子,并征得她的同意。哪晓得到了第二天,慈禧忽然改变主意:“我看明日请客,还是用外务部(此时‘总理事务衙门’已易称‘外务部’)的厨子吧。”李鸿章尽管中外赫赫,居然不敌一个掌勺的,这余厨子的“运动力”着实大矣!
       有关余厨子的种种坊传引起了彼时《申报》名记黄远庸的关注。未几,报端一文翔实披露了余某人的“发迹之秘”。说穿了,无他,假公济私,以“利沥”(贪污的零头)买好而已——
       余厨子系奕訢年月进的外署,因为沾着点洋气,在朝廷诸衙门中,这外署的经费向来“最称阔绰”。司员每天在署里午餐,额定银人均八钱,一席八人便有六两四钱(旧制)。这班官僚养尊处优既惯,动不动就嚷嚷“伙房饭不入味”,大都“家食而后上署”。于是,那积剩且原本应当缴库的饭银,多半进了余厨子的腰包。
       但这脚色脑瓜极灵清,明白银子绝不可独吞。他捏准了那些司官虽身居要路,家赀累万,骨子里仍个个贪心,唯利是图。有了这个谱,当司官们难得在署吃饭时,余厨子便“任由需索,大放其盘”:或临时加菜或整席全换,或另制茶食点心,“无不一一满足”。而逢哪位亲王、尚侍有家筵喜庆等事,余厨子更是“极力供奉”,兜底包揽,又担劳累又贴钱。伙房还常替司、科员有“小急”者或垫付赌欠或赊借嫖资,以“援其周转”……
       殊不知,这余厨子所散落的不过他常年贪没的零头,却委实博得了买好之效,非但一干下层管事皆待厨子“以丈人之礼,尊为老伯”,就连各亲贵大人“亦秉循平等主义,待其以殊礼”。于是,人们便不时可见厨子“在诸公家,与王爷缙绅欢颜一堂,分庭抗坐”。进而又有谁谁给厨子牵线,让他“以家产之千分一,捐取前清候补道二品衔”。
       从此,斯人摇身一变,“辉煌翎顶”,俨然一官场中人也。每日在署,他已不必亲自下厨,灶上之事自有帮厨代劳;自个要紧的,只是继续保持“可儿”本色,恪守“买好”之道,将巴结关系、交通门路的功夫推向更大的权势圈里去。其手中,自然也就渐渐有了一张难以确计又不断接续、不断延伸、不断渗透、不断扩张而无处不达的巨大的人脉网络。到了这步田地,余厨子真是可以呼风唤雨,左右逢源,京城地面上几乎没有他想办而办不成的事了。
       暌隔百年,世局沧桑,如今的现实生活里,显然还有当初“余厨子”这等脚色的身影,并且,他们搬演“可儿”的心机与手段早已“与时俱进”,现代化了——人们可曾戒惕?■
       【储君荐自《同舟共进》200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