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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袁庚传.改革现场》让老夫冲锋陷阵
作者:涂 俏

《新华月报(天下)》 2008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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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理由】《袁庚传·改革现场》既是当代人物传记,也是当代中国改革开放的形象史。它以重返当年风云迭起的改革开放现场的叙述文本,从一个人的传记去阅读一个时代,用传主的经历证明了人对社会变革的作用及其价值,作为改革开放的一个叙事文本显得弥足珍贵。
       袁庚的办公室与招商局会议室在同一层楼,设在招商局大厦23层内。袁庚办公室有一排窗户面向大海,透过窗户,一片蔚蓝色的海湾映入眼底,远处水天一色,近处海港交通繁忙,桥梁、铁路和公路犬牙交错,组成立体网络。从这里并不能望见远处的蛇口,只有心存那片热土的人,才能在一片影影绰绰的迷雾中感觉到它的具体位置。
       袁庚站在窗前,目光越过大屿山,看到海湾对岸蛇口工地上人欢车叫的喧闹景象,目睹张振声说干就干的忙碌身影。
       袁庚牵挂着蛇口开发的进度,关注着张振声能否有所作为。
       创办蛇口工业区是袁庚的光荣与梦想,他不能亲自披挂上阵,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香港招商局百废待兴,亟待扩张与运作,他作为中军主帅自然是无法脱身;再者,他自认为还肩负着极其隐秘的统战工作,亟须在香港为祖国的统一大业尽一点绵薄之力。
       袁庚希望有一位敢想敢干敢负责的干部顶替他在蛇口打开局面。应该说,袁庚对于选将工作是异常急切又非常慎重的。
       袁庚深切感受到国内的经济体制僵化。鲁迅先生说过:“没有冲破一切传统思想和手法的闯将,中国是不会有真的新文艺的。”鲁迅说的是开创新文艺,当前,经济领域的艰难掘进,更需要冲破一切传统思想和手法的闯将。在袁庚眼里,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张振声敢想敢说敢干敢当,是可以在蛇口工业区担当重任的。事实证明,张振声在蛇口的开创性工作卓有成效,袁庚选用他在蛇口担纲是完全正确的,是可以放心的。1979年9月21日,蛇口工业区成立党委,张振声任党委书记,许智明、李新庭(深圳市委副秘书长兼)任副书记。
       “荒山野岭有什么看头?”
       1979年5月1日,交通部副部长彭德清莅临香港招商局视察。
       “彭部长,去看看蛇口吧,张振声率领先遣人员在那里安营扎寨。”袁庚将整个招商局工作汇报完之后,适时地向彭德清发出了邀请。
       翌日上午9时30分,交通艇“海燕八号”驶离香港中环码头,朝西驶往蛇口。袁庚请彭部长上到船头看看风景,部长不感兴趣,摇了摇头。行至半路,临近香港踏石角附近,彭德清突然站了起来,不看袁庚,冲着梁鸿坤大叫:“小梁,船开到这里干什么?回去,回去!”他挥着手,神色中有明显的不耐烦,袁庚赔着小心说,船开往蛇口,请部长前去视察,指导工作。彭德清瞪着袁庚说:“荒山野岭有什么看头?”
       随同彭德清视察的交通部官员看看彭部长,又望望袁庚,一时没有说话。落在尴尬中的袁庚没有回避部长恼怒的目光,尽量保持内心镇定和外表的微笑。不错,现在蛇口无疑是荒山野岭,但它已被中央和部里定为工业区,是即将打响开山炮的经济战场,现在请您去看看,是想请您作点指示,出点主意,请您作一次战前动员,鼓舞士气!工业区的开发,对于我们拿过枪、搞过政治运动的人来说,都是全新的一课!
       袁庚眼里满含期待:“彭部长,还是去看看吧!”
       梁鸿坤偷偷地打量着彭德清,见他皱着眉头,再也不说什么话,心中便凉了半截。袁庚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极力掩饰内心的惶惑与疑惧。而在朱士秀看来,彭部长平时不是这样子的,他是个可亲可敬的好领导。他猜测一定有人抢先告了袁庚的恶状,也有可能袁庚确实犯下什么大错,惹得部长不高兴。
       一个多小时后,交通艇靠上蛇口边检口岸。突然间,岸上鼓乐声大作,一支小型民间乐队奏响了喜庆的迎宾曲调。要是在往日,袁庚早在心里骂了:你张振声搞这一套迎来送往干什么?这是共产党的作风吗?!但在今天,此时此刻,他不但不骂,还有些感激张振声帮他解围。他希望在鼓乐声中,领导同志能高兴起来,与民同乐。但是,彭德清还是皱眉,不发一言。张振声迎上来时,与袁庚的目光对接,两人相视一笑。这是志同道合者相互鼓励与取暖的目光,让袁庚的心头一热。在蛇口指挥部里,袁庚请张振声简略地介绍工业区第一期码头、港池、航道工程的勘察及测量情况。报告结束后,袁庚率先起身,走到屋外,执拗而热情地引领着彭德清到一湾工地察看。他早就注意到彭德清不耐烦的神情,但他很自信,这位领着他向李先念汇报、受命的领导同志,如果在实地考察、了解工程进展情况后,心里必然会有一团火焰燃烧起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当我们睁开眼睛看世界,我们才痛感“闭关锁国”使我们丧失了那么多宝贵时光,在经济、科技等方面远远地落后于世界。当党中央实行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伟大决策之后,你看看,招商局上下是怎样地闻风而动,日夜苦干,力争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啊!
       袁庚在一湾的沙地上铺了张地图,弯下腰去,刚刚要向领导汇报规划情况,彭德清说:“不看了,回香港吧!”
       阳光下,袁庚的脸色终于阴沉起来。
       15分钟。这就是彭德清在蛇口从上岸视察到离岸的全部时间。交通艇回港离岸前,袁庚瞥了一眼张振声,张振声垂手,沉默,神色黯然,情绪低落。袁庚快步走近他,低声说:“这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对蛇口,你不要有顾虑,大胆干!”
       彭德清副部长比袁庚年长6岁,入党比袁庚早9年,新四军老战士,在三野参加过莱芜、孟良崮和淮海等著名战役,曾入朝作战,到交通部之前是海军少将。彭德清原则性很强,一向疾恶如仇。袁庚心里清楚,他一定在什么地方闯了祸,才惹得彭将军大为光火。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都是“伊丽莎白”惹的祸
       船回香港,已是午后,袁庚估计彭德清会找他个别谈话,或者召集相关会议,对他的工作提出批评意见。下午4时左右,彭德清突然提议大伙儿一块上袁庚家的“别墅”坐坐。
       “听说你早就搬出去住了,”彭德清说,“我们打算上你的别墅坐一坐。”
       我的“别墅”?袁庚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好,祸事降临了,仓促中,用一句玩笑话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也许我的庙太小了,容不下诸位啊!”
       当夫人正式调到香港招商局三个月后,袁庚向办公室提出不住招商局集体宿舍,在外面租房子住。在个人住房问题上,袁庚是有个人考虑的。早些年,他在驻外使馆工作,就不住集体宿舍。现今官大了,已经担任招商局事实上的一把手,年纪也大了,何况带了家眷,他觉得挤住在招商局集体宿舍楼里既不方便,也有失他的身份,就向办公室提出了个人要求。办公室总务人员很为难,因为在此之前,任何一位从交通部派驻到招商局的头头脑脑,不管什么级别,也不管个人什么情况,都按照部里的要求,安排在集体宿舍楼里居住。这个袁董竟然破坏规矩要住到外面去,让他们左右为难。有关同志权衡之下,遵从“县官不如现管”原则,何况他也是解放后招商局破天荒第一个偕夫人上任的领导,只得依了他,在铜锣湾维园路的伊丽莎白大厦租了一间公寓房,两室一厅一卫,面积为57.95平方米。地段很好,每月租金达8000港币,由招商局支付。
       这个时候,“文革”虽然结束了,闹派性、搞“地震”的人还在。袁庚并不是圣人,头上的“小辫子”很多。有人向部里报告袁庚集体宿舍不住,住进“伊丽莎白”大厦,有人从大厦的洋名称断定袁庚住上了“豪华别墅”,已经完全“蜕化变质”了。彭德清副部长莅港的目的之一,就是在众声聒噪中,想亲眼看看袁庚腐化堕落到了什么程度,这位老干部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尤其是对受到重用的干部更希望他们自尊、自爱,不希望他们自毁前程。他建议大家一同赴袁庚的“别墅”小坐参观。总务处即刻派了两部车,七八个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伊丽莎白大厦似乎白白辜负了一个漂亮名字,只是一幢八成新、高20余层的大楼。由老式电梯送上狭窄的过道,进屋以后,七八双眼睛好奇地朝四下打量着。
       “坐吧。”袁庚指着厅内唯一一张布艺长沙发说。在众人眼中,客厅显得过于局促,两边都是书橱,另一边是放杂志和报纸的架子。书橱和架子上都堆满了书报杂志。卧室内除了一张双人床就摆不下其他东西,书房里仅有一张小型简易书桌,上面也都高高地堆着文件、书籍和卷宗,桌上装有打字机。“有时候夫人要加班打材料,”袁庚解释说,“我就干脆到客厅里去看报纸。”
       招商局研究部某负责同志是最后一个踏进客厅的,袁庚正在尽地主之谊招呼大家“坐一坐”,事实上,至少还有两三个人没有落座之位,要挤过来插一只脚都困难了。彭德清环顾四周,显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过了一会儿他才实事求是地说:“什么豪华别墅?就是两间小屋子。”他是个正直的人,很为自己的偏听偏信不安,“部里的人不了解情况,老袁,你应该知道,大家都以为你在香港被腐蚀了!”
       袁庚感到异常震惊。他猜到告他状的人不少,但想不到的是,竟然选择住房问题作为突破口。这些人想干什么呢?还想搞“四人帮”那一套吗?招商局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今后还会“闹地震”吗?他非常感激彭德清前来实地考察,用事实化解谣传。他望着彭德清说:“是啊!房子只有这么大,怎么会是豪华别墅?”最后气愤不过,又补充了一句,“吃饱了无事生非的人,怎么能乱告状呢?”
       翌日上午10时,彭德清在招商局大厦23层会议室接见招商局各部门副经理以上和下属各公司负责人。
       “还有一点得说一说,”在接见快要结束时,彭德清强调说,“招商局要发展船队,要把工业区建设起来,船队发展起来了,工业区建立起来了,招商局才有实力。”
       袁庚看了一眼他的老上级,希望听到对蛇口工业区的批评意见,也希望对他个人提出公开批评。然而,彭德清并没有对蛇口工业区提出任何批评和指责。
       “你们要认真贯彻党中央和国务院对交通部党组和对交通部与广东省革委会的报告的两个批示。建工业区就要多赚外汇,为实现四化多做贡献。”最后,彭德清说得很原则,也很准确。
       袁庚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创办蛇口工业区,不论彭德清本人还是交通部任何领导都是支持的。彭德清对蛇口工业区的建设也没有提出批评或者反对的意见,只是含蓄地提醒袁庚必须分清什么是交通部的主业和副业。彭德清在讲话中巧妙地把交通部的主业“船队”放在副业“工业区”之前,其目的袁庚到后来才明白。彭德清一以贯之的理念是交通部必须主抓航运,离开交通运输的老本行,把兴建工业区作为头等大事,在他看来,这种做法不论怎样说,都是“不务正业”。交通部老同志都有一种“深刻的教训”,那就是多年费尽心血和财力在地方上建立起来的工业,甚至港口、码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地方政府收走了。招商局今后五年利润都不上交用来投资蛇口,说不定明天转眼间就划给地方管辖。条条与块块的利益之争,不仅交通部,其他部委也是有的,但好像交通部特别“受委屈”,动不动就把部办企业移交给地方,所以交通部人自称是“老交老交”,老是把自己的东西交出去嘛。彭德清对工业区的看法,代表了交通部的大多数,坚持创办工业区的袁庚属于少数派。
       袁庚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不在任何场合任何会议上“纠正”、“澄清”彭德清副部长的指示,而是在贯彻落实彭德清副部长指示精神的时候,继续宣讲李先念的批示和谷牧的讲话精神,在主抓航运事业的同时,号召和组织广大干部员工积极贯彻落实部党组的决定,大力兴办蛇口工业区。对彭德清副部长仅有15分钟的视察,他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对张振声等同志解释说,由于他没有安排好领导的休息,加上对他住“别墅”很不满,造成领导同志没有好心情到实地多看一看。他强调,彭德清副部长一直是支持蛇口工业区建设的。
       张振声早就看出彭副部长的态度,也清楚袁庚在极力消除一切不利因素,设法安定人心,鼓舞斗志。经过袁庚积极的工作,所谓“视察风波”在人们心中引起的猜疑、惶惑很快随着初夏的清风而烟消云散,蛇口工地上又可以看见奔忙的人群。
       后来,袁庚听人谣传,彭德清此番来港原本是想“整一整”他的,对一些人说过“我来敲锣,你们唱戏说说他”一类的话。袁庚听了只是笑笑,一切随风而去,多说就没有意思了。1992年,招商局为庆祝成立120周年,举办纪念活动,邀请历任交通部部长出席盛会。彭德清1981年担任过交通部部长、招商局董事长,离任后也应邀参加庆贺活动。在视察蛇口工业区后,彭德清和孙大光、李清等部长一同坐上了主席台。这个时候,荒山野岭的蛇口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彭德清在蛇口各地看了看,恳切地对袁庚说:“老袁,看起来,你这样搞是正确的。”十多年过去了,老领导以这样的方式,对十几年前“15分钟视察”的行为以及背后所隐藏的对袁庚的不甚信任作一种自我批评,让袁庚心头热乎乎的。
       袁庚的“试用期”
       袁庚完全理解张振声的顾忌和苦衷,硬按牛头不喝水,还是尊重他个人的选择吧,几天后,便同意了张振声的请辞。
       张振声离开蛇口返港的时候,许智明等人送他登上交通艇。临别之际,这位曾经驰骋蛇口的大将,竟然潸然泪下。他是舍不得离开啊!
       谁来接替张振声?
       袁庚最先想到的是已经在蛇口干了将近一年的副总指挥许智明。许智明原是曾生司令员的部下,担任过港九情报大队副政委。解放后在一机部办公室工作。这是个敢说敢干的“老广东”,听说袁庚在家乡搞工业区,主动向曾生请缨调到招商局,被袁庚安排在蛇口工业区担任张振声的助手。在张振声离开蛇口的这些日子,是他在蛇口独当一面。他有人品,有能力,已经摸清了门路,是个不错的人选。袁庚找他谈过话,他表示如果没有别的同志愿意挑这副担子,他可以去挑,甚至说他愿意负全责而不把他的“副”字去掉,也就是像袁庚这样头顶“副”字,肩上却压着招商局的全副重担。我的好战友啊!袁庚十分感动,立即上报,可惜的是,有关方面考虑许智明人是不错,但资历还不够,恐难服众,没有批复。
       那么好吧,请别的同志出马吧。
       袁庚的目光停留在招商局广大干部身上,他先后与几个他认为堪当此任的同志接触,找他们个别谈话,希望他们出马。让袁庚失望的是,这几个人表示不愿当“出头鸟”。在长期的政治运动中,中国人信奉“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诸如此类老辈人传下来的教训,不出头,不走前,遇事绕着点,一慢二看三通过,求的是明哲保身。正当蛇口需要总指挥的时候,有能力的同志凭着多年的生存智慧,不愿挂帅出征,个别愿意去当头头的人袁庚又看不上,不放心,怕他们搞砸了,对党中央、国务院、交通部都无法交代。说什么“蜀中无大将,廖化为先锋”,自从张振声这员大将走了之后,连“廖化”都难以找到。无奈之中,袁庚考虑的是,我自己去怎么样?想想也不妥。你一个老头子,能兼顾香港招商局和蛇口工业区这两头吗?你又没有三头六臂!再说了,原先有张振声在,蛇口出了什么事,我虽然难逃责任,但毕竟不是直接领导责任,我还可以扛着,或者周旋、疏通一下,先把张振声保下来,日后再图东山再起。现在,要我直接跳上风口浪尖,万一有个闪失,那真是无可挽回、身败名裂的呀!……
       袁庚不是什么都想好了才去干的人。事先设计好,为自己留条后路,那不符合袁庚的性格。他前思后想,考虑到了自己“出头露面”的危险性,但绝对没有想到如何明哲保身、全身而退。他觉得他已经被逼上了悬崖,没有退路了。早在上世纪50年代初,袁庚被派往越南,担任胡志明的情报顾问和炮兵团团长。在援越途经云南途中,袁庚听人说过,在动物界有一种羚羊,被猎人或者虎豹逼上涧涯的时候,迅速分成一老一少两群,每次,一只老公羊与一只半大的羚羊同时后退起步,跑到悬岩边缘,纵身飞跃,朝对面的岩岸跳去。这一老一少起跳有个时间差,形成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的组合。按说,羚羊是跃不过眼前这二十多米的山涧的,眼见小羚羊身体开始往下跌落,就要粉身碎骨的瞬间,老公羊凭着娴熟的跳跃技巧,正出现在小羚羊的蹄下,让小羚羊把它的身躯作为跳板,在空中二次起跳,轻巧地跃到对面的山崖上,悲愤地咩叫一声,重新获得了生命。老公羊呢?坠下了深涧……就这样,羚羊们一老一少结伴飞过山涧,每一只小羊的新生,意味着一只老羊生命的完结,换来了种族生存不息的机会。袁庚想,一个共产党人为什么不能飞跃山涧,用生命为下一代打开生存的通道呢?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压倒他的呢?于是,袁庚断然决定:老头子我自己来当这个“出头鸟”,亲自上阵!
       袁庚开始全盘掌管蛇口工业区,他像当初任命张振声先搞一段“试用期”那样,决定“试用”自己一段时间,看看怎样来回两边跑才既能领导好招商局的工作又能推动蛇口起航。如果两者关系不能搞好,他相信,部长是会把他骂死的。
       更让他猝不及防的是,大战在即的关键时刻,金石突然提出辞呈!
       金石是招商局董事、总经理。袁庚排除派性,力图在招商局组织一支“五湖四海”团队。不管是不是交通部的老班底,也不论是长江航运还是广东航运的人马,任人唯贤,特别启用敢打敢拼的闯将,让原有戒心的金石深受感动,开始信任并积极辅佐袁庚工作,成为袁庚的得力助手。正逢招商局扩大经营自主权、开始多元化发展的转变时期,金石为招商局建立完整配套的航运体系,为蛇口工业区的创建以及为中国远洋船队的壮大和现代化做出了很大贡献。就是这样一位好领导,在张振声辞去总指挥之后的1980年5月间,也因身患癌症正式向组织上提出返回武汉治病、养病的请求。知道内情的人说,金石先生确实有病,同时,也害怕在改革中跌进洪流或漩涡中,落个晚节不保。他思前想后,只得用病体请辞来离开袁庚,以保持一个干部在人生最后阶段的尊严和体面。
       这样一来,几乎所有的担子都压在袁庚的肩头上了。
       金石离开香港招商局回武汉5个月后,1980年10月,在袁庚熟稔了工业区的运作之后,经交通部党组批准,招商局正式向外宣布:改组建设指挥部,袁庚兼任总指挥,刘清林、郭日凤、许智明、杜庭瑞任副总指挥。这一次,许智明的名字不仅没有突前,反而往后靠了一些,但他依旧尽心尽力地做他的本职工作,让袁庚感到欣慰和钦佩。
       这一年,袁庚63岁。
       在普通人颐养天年的时候,他已经毫无退路,不得不为中国当代的改革,义无反顾地去赴汤蹈火,冲锋陷阵。
       (摘自《袁庚传·改革现场》,涂俏著,作家出版社2008年3月出版,定价:56.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