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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人]中国制造,世界读
作者:王巧玲

《新华月报(天下)》 2008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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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裔作家频获世界文学大奖,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已进入当地文学主流?100年间,经过几代华裔作家们的努力,是否已跨越文化的壁垒、族裔的樊篱?
       近日,第139届日本芥川文学奖传来消息:旅日华裔作家杨逸以小说《时光氤氲的早晨》摘得桂冠。这也是第一次由非母语写作的作家获得日本最权威 的文学大奖。这位44岁的女作家在1987年移民日本,自此开始学习日语。“跨越国境之后才能看到的东西,读者从中能看到人类顽强的生活情景”,评委给予 了《时光氤氲的早晨》这样的评价。这部小说描写了在20年前中国社会变革中,一位中国青年所遭遇的风波和失落,后来移民到了日本。
       获奖之后的杨逸说自己“有一种被接受了的感觉”,感觉自己“很好地融入了日本”。事实上,近年来,华裔作家在海外获奖的消息也时有传来。20世纪80年代出国的哈金在美国几乎成了获奖专业户,他用英语写作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词海》(Ocean of Words)获得1997年海明威文学奖;长篇小说《等待》(Waiting),1999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时代》周刊把它列入该年度美国5本最佳小说之一;小说《战争垃圾》(War Trash)获得 2005年“美国作家协会福克纳小说奖”。哈金的一再获奖,被美国评论界视为奇迹,他无疑已成为当代华裔作家中的佼佼者。
       同样是在80年代移民的裘小龙,也用英语写作,并在美国成为畅销书作家。他的《红英之死》获美国《华尔街日报》2006年5本最佳政治小说第三名及世界推理小说大奖。用法语写作的程抱一的小说《天一言》获法国费米娜小说奖,而他本人则成为首位华裔法兰西文学院院士。
       捷报传来,总是特别鼓舞人心。但是在海外,像杨逸、哈金、裘小龙、程抱一这样用第二语言写作的华裔作家是否真的融入了当地主流文化,是否已进入当地文学的主流?而获奖或获得主流批评界的认可,是否就意味着成为了主流?
       把全身血液换过一遍
       从20世纪初开始,就有一批华裔作家以外语写作,并逐渐在异域崭露头角。最早用英语写作的华裔作家是20世纪初一位笔名为水仙花的女作家,其代表作《春香夫人》主要描写中国血统的女子在西方的处境。到了20世纪20年代,做过慈禧秘书的德龄公主,用英文写的清宫秘史在西方大受欢迎。
       1939年,林语堂的英文小说《京华烟云》在美国出版,据说短短半年即行销5万多册,美国《时代》周刊称其“极有可能成为关于现代中国社会现实的经典作品。”更是在1975年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作品。不过,最后还是与诺奖失之交臂。
       20世纪50年代移民美国的张爱玲虽然在华语文学圈已很成功,但她用英语写作的《秧歌》和《赤地之恋》却没有在美国引起多少反响。华裔作家的非母语写作,绝非易事。正如哈金所说,就像“把全身血液换过一遍”。而那些不得不换了血液的异乡人,要在另一个语言和文化世界里占据一席之地,则是一件更难的事情。
       1976年,美籍华人汤婷婷的《女勇士》在美国出版,引起了轰动,并赢得那一年的“非小说”类的美国国家图书奖。20世纪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出版的4部主要的美国文学选集都收录了汤婷婷的作品。
       汤婷婷是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移民,在《女勇士》中,她把中国的历史故事、传说,和自己的家庭经历相结合,讲述了几代中国人的故事。“花木兰”、“岳母刺字”以及各种中国鬼怪故事被大量地描述。《女勇士》的成功,应该算是华裔作家在美国文坛的一次标志性胜利。
       紧接着,另一位华裔作家谭恩美也在美国声名鹊起。1989年,她出版了英语小说《喜福会》,得到了美国媒体的大肆赞赏。当年曾经连续8个月荣登《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并成为1989年美国四大畅销书之一。
       两位女作家在美国文坛的成功,能否证明她们已被美国主流社会和文化所认同,是否就意味着她们的作品已成为美国主流文学的一部分?
       汤婷婷认为自己创作的是小说,而美国编辑却认为以“自传”形式出版,才可能获得成功。移民美国的学者林涧认为,在小说与自传这两种不同文体中, 其实蕴含了美国主流社会对华裔作家和华裔文学的微妙态度。“在文学市场上,正如她的出版商认定的,一部华裔美国女性小说必须以‘自传’的形式出版,这更适合她的身份,这种体裁会使读者联想到那种‘曾做过黑奴的少女’的故事。”在林涧看来,如果《女勇士》以“小说”的名义出版,是否会得奖,将是一个疑问。事实上,汤婷婷的第三部作品,以小说出版的《西行师傅孙猴王》就未能像前两部“自传”那样受到大众读者和媒体的广泛青睐。尽管汤婷婷向美国文坛提出了误读的抗议,但是这种误读却始终存在。
       
       作为一名少数族裔的女作家,汤婷婷虽然获得了成功,但是这种认可,却多少是出于西方人对“东方情调”的猎奇需要。虽然汤婷婷的作品入选了不少文学典籍,但是多数选集把她定义为少数民族女性作家,难免有“象征性点缀”的意味。“‘入选’并不意味着少数民族女性作家可以像白种男性作家那样享有同等机会,得到公正的评价。虽然汤婷婷对美国文学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但是她的作品并没有获得与白种男性作家一样的尊重。”所以林涧认为,对汤婷婷来说,她的名气虽然让人艳羡,然而进入经典却只不过意味着被边缘化,被置于妇女和少数民族的边缘地位。
       少数派文学
       无论是像汤婷婷、谭恩美这样在美国出生的移民第二代,还是像张爱玲、哈金、程抱一这样半路出国的新移民,在创作题材上,都无法回避中国主题。哈金的作品多为纯粹的中国故事,而且多为20世纪90年代之前的中国经验,如军医的离婚事件、朝鲜战争中的志愿军俘虏等。而畅销书作家裘小龙的推理小说,也都是中国警探在中国破案的故事,比如《忠字舞者》、《上海花园》。程抱一的《天一言》则描写了从抗战前到文革时期,几位中国男女的爱情与友谊。这类用外语叙述中国故事的作品,与西方世界总会存在文化上的差异性。即使获奖、畅销,也多被当作是一种异国情调和异域文化。
       2007年7月,英国《每日电讯》报发表了一篇标题为《中国制造,世界读》的述评,评价了一些成功的华裔作家。不可否认的是,在全球化时代,将有更多的华裔作家加入到非母语写作的行列。在文化更为多元化,文化交融更为容易的今天,用外语写作也更有获得认可的可能性。
       在美国,“族裔文学”已渐成美国现代文学的重要文类,成功的少数族裔文学作家,尤其是亚裔作家——华裔、韩裔、越南裔以及印度裔,纷纷出笼。
       2000年,孟加拉国裔的琼芭·拉希莉获得了普利策奖。2008年,越南裔作者黎南(NamLe)新近出版的短篇小说集《船》在美国出版界也备受瞩目。几位重要的书评人都给予这位29岁年轻人的处女作极为肯定的评价。有趣的是,虽然黎南非常不屑于描述少数族裔的经验,试图逃离叙述越南人经验的主题,但他最后备受美国文坛关注和认可的,还是两篇以个人经验为基底的越南故事。而他的亚裔身份,也始终是媒体关注的焦点。这也证明了美国主流文化对少数族裔文化的猎奇心理仍然没有消失。只要这种猎奇和误读没有改变,那少数族裔的文学要融入主流,恐怕还只能是个遥远的“美国梦”。
       从最早的《春香夫人》、林语堂的《京华烟云》到汤婷婷的《女勇士》、谭恩美的《喜福会》、哈金的《等待》到杨逸的《时光氤氲的早晨》,华裔作家的外语写作已经走过了一个世纪。历经百年的时间,华裔作家们仍然无法跨越文化的壁垒、族裔的樊篱。
       (摘自《新世纪周刊》2008年第22期,作者为该刊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