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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暄琐话]立和倒
作者:冯景元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8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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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问:人是立着的,倒着的?答:有立,有倒。白天立,晚上倒。
       不立不行,人是一根桩,头上天脚下地,都要身子去支顶;不倒不行,睡就是倒,除了墙上挂的画像不睡、旧时门上站的门神不睡,凡人都要睡倒。
       人有倒立,物有高低,瓦有仰伏,在辙。老天津卫话:天下纵横,人在江湖也纵横,外面一天站累了,回家就要倒着。
       真正站,能站多久,笔直不动两小时,浑身筋骨都僵。铁打的汉子,搁不住罚一站。坏老师管调皮学生,损招儿,不打不骂,罚你站。古代刑罚酷刑的一种,就叫站笼,昼夜不让你倒,在只能容下一个身子的地方直立,那是最残酷的,不消三天,血瘀肉肿,人就完。
       人有多大精力?一夜不眠,头重脚轻,两夜不睡,四肢乏力;三夜无眠,眼窝准陷。传说三国时期关公的随从周仓,守关公一夜夜站着,还有个叫韦驮的二郎神,三只眼,日日坐着,睡中不眠,因是传说,俱入神列,真人谁见过。人需要躺,总躺也不行。大小伙子床上躺一周,站起来腿也软。短时间躺,叫歇,长时间躺,叫累,一周周躺着,叫罚,病罚。
       人不是树。人命活在转根上,是倒立不断轮换的。
       重要的是立,百行立为要,立身,立世,立德,立业,都是立当头,立为主。所谓汉子、男人、大丈夫,都是要立的。不论在哪行,干什么,在什么时代,腰不挺的人都难入列。社会位置的位字,就是人立,人立起来才有位置。否则,出门还像在床上一样,趴着,到哪站不直,歪,谁认你呀!但真正立起是很难的,你得长脚跟,有自己专长,能顶住飞云逆风,承当各方来的压。
       小时上学,老师在黑板上教过一堂一辈子的功课,他先在一端,写下一个人字,说“撇捺支撑,立起来为人”,然后在另一端写下一个立字,说,“上面点横为玄为天,下面一横为土为地,中间站着的两点是人,人站天地之间,上顶天下着地才叫立,差一点都不行,从现在开始到永远,你们每天都要给自己复习这门功课。”这门功课很简单,两个字;这门功课很难,人活世上,没家没业,不叫立,一旦立了就不能倒,自立,挺立,独立,每根骨头都得支顶起来。
       人不是树,谁都要倒,连释迦牟尼都有睡佛像,但在不该倒的时候、不该倒的地方倒下,就叫失败,就叫折。俗话,爷们儿,栽了。■
       【廖伟荐自《假日100天》2008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