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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西南联大: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作者:罗 敏

《新华月报(天下)》 2007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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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曾以大师云集、名流辈出、蜚声中外而创造战时高等教育奇迹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迎来了建校70周年生日。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1937年11月至1946年5月,就在这短短8年的时间里,先后有约8000人在西南联大就读,他们中的很多人后来成为中国政治、经济、教育、文化、科学、技术、国防等各条战线的骨干力量:
       在23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中,有6位是联大学生;
       2000年以来获国家最高科技奖的9位科学家中,有3位是联大学生;
       新中国成立后的两院院士中,联大师生有164人,其中联大学生有90人。
       联大校友录上,还有两个更为耀眼的名字——杨振宁、李政道,他们是获得“诺贝尔奖”的华人。
       联大8年,近代各个学科的一批重要作品在漫天硝烟中问世:华罗庚完成了开创性的著作——《堆垒素数论》;吴大猷的《多原子分子的振动光谱及结构》被视为该领域的经典;还有张青莲的《重水之研究》、赵九章的《大气之涡旋运动》、孙云铸的《中国古生代地层之划分》、冯景兰的《川康滇铜矿纪要》、马大猷的《建筑中声音之涨落现象》、闻一多的《楚辞校补》、冯友兰的《新理学》、陈寅恪的《唐代政治史述论稿》、汤用彤的《汉魏晋南北朝佛教史》等等大批奠基性论著。而同样在那艰苦卓绝的环境中,杨振宁在两位导师的辅导下,完成了对他一生科研事业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学士论文;李政道读完了他的物理学业,为日后的成就奠定了至为关键的基础。
       西南联大是一个奇迹,是一个永远的光荣和丰碑。近期,各地频频举办和西南联大有关的纪念活动。没有人感觉这所学校的命运已在61年前终结,相反,越来越多的人在思考着如何将她的精神带到今日,带进未来。
       1937年,日军侵境,国危家难,生灵涂炭。然而,就在烽火硝烟中,一路辗转到昆明的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却缔造了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的一段传奇。三校联合建立的西南联合大学,存在仅八年,学生仅八千余,却以强大的师资、出色的学生、自由的校风,即使在七十年后,亦引得学者们频频回眸。
       “在特殊的历史情况下,西南联大集合了当时中国最好的教师、最好的学生。”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泳称西南联大的历史是一段非常“诱人”的历史,“教授治校、学术自由的作风保持得相对较好,比较能够代表那一阶段中国高校的校风和治学理念。”
       南渡东藏
       1937年7月7日,战火在北平城外的卢沟桥燃起,自此之后,偌大的华北再不能容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不久,北平沦陷,7月29日,大炮打到了南开大学内,这所一直作为天津抗日救亡中心存在的高校两日之内化为灰烬,成了抗战期间中国第一所毁于日军战火的高等学府。在此情境之下,北大、清华、南开三校教授纷纷南下,准备在长沙继续办学。
       然而,他们跑到哪里,炮火就追到哪里。11月1日,长沙临时大学开学第一天,长沙上空却响起了凄厉的空袭警报。虽未投下实弹,师生们却饱受惊吓。24日,长沙首次遭到日军轰炸。与此同时,上海陷落、南京陷落……噩耗不断传来,教授们刚落下脚,又面对是走是留的问题。
       次年2月,教授和学生们分三路上路了,目的地是气候良好、对外交通良好的昆明。大部分教师及眷属、女生、和体弱不能步行的学生沿粤汉路经香港、越南进入云南,另一批人乘坐汽车,沿湘桂路经广西镇南关、越南进入云南,此外还有一支近300 人的步行团,沿湘黔公路进入云南。
       艰难岁月
       “他们眼看着校舍慢慢起了架子,帮着工人们搬木材挑土,说俏皮的笑话来形容宿舍矮小简陋。看着图书馆高大了,又逞能地计算着说木材用得太多了。其实他们心上是真正地爱他们的学校。”鹿桥如此描述学生们到昆明后的日子。建筑学家梁思成为西南联大在昆明设计了校舍,原准备盖2层楼的瓦房,然而,由于通货膨胀,钱不够了,所有的办公室和教室都盖成了土房子。
       屋顶铺的是马口铁的铁皮,每逢下雨,便叮当作响。学校里有一则趣事广为流传:有一次,经济系教授陈岱孙上课,雨声实在太大,学生根本听不到教师讲课,陈教授便在黑板上写下了“静坐赏雨”。
       1938年开始,轰炸声在昆明上空响起。这一年,华罗庚一家躲藏的防空洞在轰炸中震塌了,将华罗庚大半身埋在土里。大家费了半天劲才把华罗庚从土里抠出来,他到周围农村找房子,遇到闻一多。于是,闻一多八口之家与华罗庚五口之家在不足15平方米的房子里开始了共同的生活。据华罗庚说,那间房子的底下是牲口圈,牛羊在底下蹭痒痒,都能感觉到。
       
       1939年后,昆明物价飞涨,导致教授们穷得“十儒九丐”。在西南联大流传着一个笑话:一名乞丐在大街追逐朱自清乞讨,朱自清被纠缠不过,便回头道:“别跟我要钱,我是教授!”乞丐听到这句话,扭头就走。艰苦的岁月逼得教授们各自施展特长,那段时间,吴晗、闻一多等人都以刻印为生。
       但在许多人的记忆中,这段岁月却是充满趣味的。何兆武将这段岁月形容为“最惬意的时光”。鹿桥则以极幽默的笔墨描写了一位外文系学生的调侃:“警报是对学习第二外国语最有利的,我非在躲警报躺在山上树下时记不熟法文里不规则动词的变化。”
       三校联合
       历史上,北京大学是戊戌变法的产物,清华大学的前身是清政府于1911年利用庚子赔款创办的一所留美预备学校——清华学堂,南开大学则是一所从旧式家馆逐步发展成的私立大学。然而,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这三所学校都已形成了其良好的学风传统,成为中国一流大学。北大在蔡元培“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下,以爱国和学术自由著称;清华大学则提倡“通才教育”、“教授治校”的特色;南开的“土货化”发展方针注重将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研究社会实际作为教育目标。
       如今,在西南联大,三校的教授与学生们走到一起来了。从事民国政治学研究的华东师范大学青年学者王向民发现,当年有名的政治学学者,几乎都在西南联大任教,如钱端升、张奚若、浦薛凤等等。更值得注意的是,在西南联大,出现了“三代政治学家同时出现的盛景”。这种情形,在之前不可能、在之后也没有再出现,但对学术研究而言,确实是异常难得的契机。
       谢泳曾经专门罗列过一张表,列出西南联大文学院和法商学院教授的阵容。对他而言,西南联大首先吸引他的,就是这些著名学者和优秀学生。他想从西南联大寻找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
       “数理方面,联大教授阵容之强远非当时国内一般学人所能深悉。30年代清华物理系最难能可贵之处,是已经明了当时世界最先进的物理研究主流和取向。”何炳棣在《读史阅世六十年》中回忆当时的情况。曾经滋润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的是这样一片土壤:教授大一物理、大二电磁学的吴正之、赵忠尧的学术成果已与相关诺贝尔奖人的成果非常接近,对他影响至深的吴大猷,在联大期间的理论成果实际上已跻身理论物理先进之列。后来,在入选美国国家科学院的首批五位华裔中,四位曾是联大的教师和学生:陈省身、林家翘、杨振宁、李政道。
       “兼容并包”、“中西并包”,是北大、清华的传统,在人才济济的联大中,学术见解与治学方法的相互碰撞,更孕育了一种宽广的视野和宽容的心态。即使70年后,在何炳棣慎重却亲切的回忆里,依然能从其视野中略见当年联大宽容、博大的校风。
       (摘自10月19日《第一财经日报》,作者为该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