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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1963 水漫北京城
作者:侯健美

《新华月报(天下)》 200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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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今夏,长江流域再次爆发流域性水灾,给沿江地区造成了严重的财产和生命损失。而在我国北方,7月18日,济南城遭受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暴雨袭击,因城市内涝致34人死亡,6人失踪,171人受伤。
       历史上的北京也曾遭受过水灾。建国后,为确保北京饮水和城市安全需要,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国家领导人曾以身示范,全民修建十三陵水库及其他大型水利工程,巩固了北京过去一度脆弱的水利基础设施。2008年奥运会一天天在临近。突发自然灾害,再次唤醒人们对北京城市防汛及防止突发自然灾害能力的高度关注。
       曾经水患频频的北京
       翻开北京城的历史,这座干渴的城市却曾有过湿漉漉的一页。
       据史料记载:元朝统治的98年间,北京有48个年份发生了轻重不同的水灾;明代统治的276年里,北京地区的水灾年份共有104个;从1644年至1911年,清代统治的268年间,有128个水灾年份;到了民国年间,也有大小不同的17次水灾发生,最大的一场发生在1939年,那年的雨下了整整40天;新中国成立以后,北京仍有较为严重的水患发生,尤其是在1963年。
       山雨欲来
       人们原本以为,1963年会有个好年景。三年自然灾害刚过,人们把注意力从政治运动转移到农业生产上来,生产积极性在郁积了好久之后,一下子从人们身体里迸发出来。忍饥挨饿两三年的人们在任何有土的地块上都种上了花生、玉米。那年老天爷也帮忙,雨水很足,庄稼长得好,四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然而,8月1日,《天津日报》登载了一则小消息:8月中旬将有大雨。雨说来就来了。8月1日大雨从淮河上游地区移至海河流域。2日,北京房山县开始下雨。4日,北京城里也下了一场雨。7日,河北司仓迎来了24小时760毫米的降雨量。8日,这股“新势力”正式到达北京。夜12时,北京城里的降雨量超过100毫米。
       雨水甚至冲垮了德胜门附近一段城墙。真正的危机趁着夜色,已悄然袭来。
       全线告急
       夜12时,雨量骤然增大。在朝阳区来广营地区24小时降雨量为464毫米。从8日早8时到9日早8时,北至昌平沙河、东至朝阳楼梓庄,包括整个城区在内的900平方公里土地上,24小时平均降水量达到300毫米。雨量超过200毫米的地区,范围北至昌平山前地带、东至顺义城关、西至石景山、南至大兴黄村,面积超过2400平方公里。城区、近郊区河道漫溢,护城河成了罕见的地上河。
       东西长安街、新华门附近、王府井南口、交道口、新街口南大街、北河沿大街、永定门内大街、朝阳门内大街、广渠门内大街等城中心的几条主干道积水达半米以上。市内公共交通全部瘫痪。城区和近郊区倒塌房屋11016间,危房20913间。公房漏雨305222间,庭院积水775处,影响住户8067户,总计4万余人。
       据说,暴雨时,正值党和国家领导人要在中南海接见某国青年代表团,车队行至新华门附近时再也无法前进,最后不得不出动警卫部队将车推进新华门,才使接见照常进行。
       动物园被淹,小鹿仰着小脑袋在水里游来游去。莲花河的河堤决口,河北岸居民的住房被莲花河洪水淹没,许多人只好打着伞站到了马路上。经过北京的京广、京承、京包几条铁路累计中断2300小时。为了确保重点通讯,北京长途电话局暂停了普通长途电话业务。
       
       暴雨中,全市共有295家工厂生产受损,全部停产的达到85个,全市工业损失在1千万元以上。农业方面,3个近郊区淹地30万亩,成灾9.8万亩,损失蔬菜1亿斤、粮食1千万斤。死亡35人。
       “龙扒”来了
       远郊区县里受灾最严重的是房山。时至今日,站在九渡岸边,还能清晰地辨认出1963年洪水线。这条斑驳的洪水线印刻在九渡的崖壁上,距离现在的水面至少有十多米。
       8月10日,暴雨虽止,但南北来水都汇集于天津外围,海河抗洪斗争的重头戏随之拉开。百万抗洪大军在河北省白洋淀、东淀、贾口洼等处昼夜奋战。直到9月下旬,围困天津的水位才全部回落。天津保住了,但河北省中部和南部遭受严重损失,104个县受灾,受灾人口2246万,被淹耕地5438万亩,山区的许多梯田被冲光,颗粒无收。灾区总共淹死5119人,受伤43318人,灾后有130万人染病。
       战洪图
       面对百年一遇的暴雨,北京全力以赴。翻开当年的《北京日报》,8月9日第2版头条新闻标题是:紧急行动起来,迎战暴雨洪水。
       此时,房山县动员组织了5万多干部、群众,先后加固加高堤埝110余处,长达1.3万米,安全转移305户、1390人。
       朝阳区政府抽调力量,在威胁城区安全的南护城河左安门、东护城河东直门两个险段现场成立抢险指挥部,组织了1000多人的防汛抢险队伍,分别筑起两条400多米长的土围堰,挡住了将要漫溢的护城河,保住了城区。
       永定河出现4年来最大洪峰,河水急速向下游倾泻,7名水文哨兵坚守在岸边,数小时内发送一百余封水情电报。
       马连道仓库被水围困,商业局的干部职工奋战一昼夜,用了3千多条沙土袋,将88栋库房门堵住。
       天桥煤场的工人刘宝棠冒着雨给35户居民送去了3800斤煤球和120斤劈柴。
       
       地下阴沟又脏又臭,北京印刷厂的职工顾不上考虑,直接用手掏挖,积水被排走,7万多本教科书就此保全下来。
       当位于清河镇的北京市敬老院被洪水包围时,解放军空军某部两个单位的军官、战士和中国人民公安部队学院的干部、学员1000多人火速赶来,把老人们一位一位背上船,坚持了五六个小时,把老人们送到安全地带。
       ……
       准备分洪
       大雨中,有一个地方的人们,比在雨中抢险的人还要紧张,那就是北京市市政管理工程处河道管理所。
       北京城近郊主要排水河道有四条:清河、坝河、通惠河、凉水河,它们的小支流有30多条。每到汛期,这些河道里的水怎么调配,从哪里排,排多少,都归河道管理所负责。
       危机依然重重。
       通惠河的水位一点点地涨,作为近郊主要排水河道之一的高碑店闸也跟着一点点地提高,下游的压力一点点地增大。完全顾不上下游了,但高碑店闸的水位无论如何也不能超过31米。如果超过31米,河水就会淹了东郊热电厂。全北京供电当时全靠它。幸运的是,在距热电厂取水泵不足半米的时候,高碑店闸的洪水位停止了上升;玉渊潭闸水位也在逼近最高限水位的最后一刻降了下来,没有分洪。
       如果再下雨该怎么办?市规划局的技术人员紧急计算。他们设想暴雨中心若再往西移动20公里,下在南旱河或者永定河会怎么样。“这是完全可能的。1963年8月那场大雨距北京城市上游仅仅20公里,又同属西山山前地带。如果再有场大雨,很可能下在那里。”当年在市规划管理局市政处工作的文立道老人回忆说。
       计算的结果令人们大惊。南旱河的河水将以146立方米每秒的速度冲进北京城,动物园水深将超过1米,通用机械厂、钓鱼台国宾馆、三里河一带将全部被淹。洪水入城后,很可能冲毁前三门的河林阁闸和南护城河泄洪闸。洪水将从正阳门桥上岸,沿前门外大街南流,继续加重天桥、金鱼池一带的灾害。城区内积水加重,东南西北向交通将全部中断。左安门、右安门、东直门几处河道可能决口。通惠河高碑店闸土坝可能漫溢,影响热电厂的正常生产。若暴雨中心移至永定河,将淹没石景山车站、石景山电厂、张仪村车站、卢沟桥、丰台镇菜地……
       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问题,一辆辆卡车轧着尚未退去的积水赶往南旱河,运去一车又一车的草袋子,草袋子里都装上泥,人们将南旱河的大堤加高再加高。幸运的是,这场推算出来的大雨最终没有来,分洪也就没有进行。
       
       1963年8月的大雨就这样过去了。
       催生城市防洪排水标准
       如今,北京城里再也找不出1963年8月份大水的痕迹,不过,它却以另外一种方式深深地印刻在我们的城市生活中。
       大水过后,市规划局、设计院、勘测处、河湖管理处等部门的130位技术人员组织起来,在城近郊区搞了一次水情、灾情调查。根据调查的结果,市规划局在1964年向市里提交了一份北京“市区防洪排水规划报告”。
       这是北京市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防洪排水规划,也是北京市第一次提出防洪排水标准。按照规划,拟定用1963年酒仙桥一带暴雨中心420毫米的日降雨量,作为城市河道的防洪标准,这个标准相当于百年一遇。至于城市河道的排水标准,则按照彻底解决1963年暴雨时城区的积水问题,拟定城市河道排水标准采用20年一遇的频率,相当于6小时降雨150毫米,日降雨量225毫米。此后,北京市所有河道、建筑物的建设都遵照这个标准执行,直至今天。
       40多年过去了。今天的北京,成了一个严重缺水的城市。但这是否意味着北京不会再遇到大雨成灾的情况?2004年7月10日,北京降了两小时暴雨。每小时降雨量仅为40毫米至50毫米,已造成市区交通大瘫痪。2007年8月6日,北京降雨,安华桥下水没车顶,三环此路段双向交通因此中断4小时。
       局地暴雨和日益增多的极端天气正使我们这座城市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摘自8月14日《北京日报》,作者为该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