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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象杂记]沉重的“请柬”
作者:李国涛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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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四”以后我们清算了“礼教”的压迫,可是现在人们还会感到某种沉重的压力,不能说是礼教了,我叫它“礼俗”,或干脆是某种“礼”。某日,我在一个理发店里理发。店外小街小巷,也是一片吵嚷。堵车,堵了二十分钟,堵得车里的人伸出脚来招呼街头擦皮鞋的小孩来给他擦鞋。理发店里倒是安静。于是我听到互不相识的、坐在理发专用椅子上的人们,闲说起当前的“礼”的逼人。这是在熟悉的人们之间不便谈论的事——因为这牵涉到熟人,会伤感情的。在这里可以放言无忌。
       总体的议论是:婚、丧、嫁、娶,都要上“礼”,而且礼金越来越重,有不堪其重的感叹。一月两千元工资,差不多每年上礼也就要这个数。六位理发的人,再加上理发师傅,简直就诉起了苦来。现在呀,家事都社会化了,有点事就发请柬,一请就是十桌八桌,多的有三十桌、五十桌的。你算算,一桌十人,少说收礼也两千元。一桌酒菜多少钱呢?五百。两千减去五百,剩下的就是赚的:一桌就赚一千五。十桌一万五。谁算不算这个帐?一位当教师的人谈到,今年学校在中秋节前发给四百元的过节福利,钱刚到手,就接到请柬(这年头人人怕请柬),通知校长的儿子结婚。好吧,二百元去吃一顿“高价饭”。三天后,副校长的女儿“回门”,有请柬,又必须去吃“高价饭”,又是二百。什么叫“回门”呢?本地规矩,女儿出嫁,三天后回娘家。现在讲男女平等,“回门”和结婚一样隆重,也得和男方办喜事一样地办。这位教师说,后来知道,原来校长之子娶的就是副校长之女。一娶亲,一回门,教员的四百元福利都成为“礼金”交出去了。
       现在的题目也真多。孩子过满月,要庆祝。过百日,也庆祝。周岁自然得庆祝,过十二岁还是更大的庆日。外地人也许不明白,那是天干(子、丑、寅、卯)的一轮,重要着呢。本地叫做“开锁”。不知这是何意,反正好友要送礼,吃喜酒,也就是吃“高价饭”。丧事也不得了,名堂甚多,礼更重——也就是钱更多的意思。现在弄得,好像生个孩子要普天同庆,死个老人,要举世共哀。什么意思呢?无非收些钱。有人说,你给人家送,人家以后也要还的。其实精于计算的人都知道,世事变动不居,以后“还”过来的,总没有现在收的多。而且一次收到,几万、十几万的都有(这只是就普通人物而言),到股市上赚一把也是一个小资金。何乐而不为?也有人说,热热闹闹,交流交流。这很好听。如没有钱,谁和你玩这种“热闹”?说到这里,突然有一位老学究发言。他说,办这种事,都是有官位的人。封建时代有一种制度,规定:父母去世叫做“丁忧”或“丁艰”,子女要“守制”,也就是在家尽哀,时间是二十七个月。重要的是:在此期间,要辞官,如不辞官,一旦查出,那是要判罪的。老学究说,摘下他的纱帽,叫他去尽情“办事”吧。不过,一辞官,他的请柬就没有力量了。那就“门前冷落车马稀”了。谁同你玩儿?你去“歌哭自如”吧。我想,这也真是一个法子呢。——不过,太学究气了,只能说说而已。
       【杨孔翔荐自《深圳特区报》2007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