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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新闻二十余年，识警察不计其敷，有的神勇机敏，有的孔武有力；有的内敛沉稳，有的豪放仗义；有的立功受奖名扬四方，有的徇私枉法身败名裂……但是，有两个警察身上的故事，虽然从未被公开报道过，也过去些许年头了，可当地人却从未忘记，酒肆茶楼、饭前席侧，一旦被人提起，说者总是绘声绘色、津津乐道，闻者也总会兴趣盎然、啼笑皆非……
       老白升官了
       老白工作的这个县，有一条横穿县城的、号称欧亚大陆桥的著名国道。就在这条国道兼街道的大路两侧，老白从十八岁八誓时开始站马路，一直熬到胡子拉渣、三十七八，“小白”变“老白”，却仍是交警一个。这就使他难免有些心友意冷，满腹牢骚，时不时就整点猪头肉、老白干什么的，喝两杯，洗浇愁。
       这是个隆冬之夜，大雪漫天，风如狼吼。老白心情照例又有些郁闷。从天一擦黑他就到在城乡结合处一家叫“黑牡丹”的小饭店喝酒，一直喝到夜深人静、七分熏醉，老白才晃晃悠悠地出了门。他习惯地往国道边一站，像往常一样把交警专用的武装带往腰里一挎，准备拦辆顺车回家。果不其然。不出三分钟，前面便开过一辆小车。谁料想这辆车停下来后才使老白看清：乌黑锃亮、豪华加长，前排还坐着一个只有达官贵人才配享用的漂亮姑娘。特别是那车牌号，本地简称后赫然写着“A00001”。凭经验，这辆车主人不是本地政坛上的一号人物就是二号人物。白交警见此，内心暗叫一声“妈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醉意也跑得一干二净。正在这时，豪华车自动玻璃缓缓下落，车内一个气宇轩昂、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用低沉而又不容置疑的口气威严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呀?”
       要是个生瓜蛋子警察，恐怕早就被吓个满裤子流尿、撒丫子就跑了，可白交警不愧是个站了多年马路、见多识广的老警察，在片刻的惊乱之后，他灵机一动，“叭”地打了个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用普通话亲切地说：“下雪路滑，前方弯多，请您谨慎行车、注意安全……”
       几天后，一个高官在当地政法系统的一次大会上欣慰地指出：“交警上路拦车，一般是查证查照甚至主要是为了罚款，十分影响我们地区的形象：可是，我在……”一周后。任命下来，白交警被破格提拔为本局主管交通的副局长，人称“白拾(副)局长”。
       小卢被撸了
       为了弥补警力的严重不足，那些年公安部门曾从回乡的高中毕业生、复员的退伍军人中，招募了一批警力做交通警察，其名曰“合同制”。小卢便是这其中一员。
       虽说不是正式的国家干部、在编人员，可对家居深山密林中、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的小卢一家，也是光祖耀宗的天大喜事：在挟警服去报到的那天，街坊四邻、亲朋好友都采祝贺。小卢他娘乐得一天都是喜泪涟涟，小卢他爹激动地一气跑到祖坟上一连磕了几十个响头。可不，孩子终于熬出头了，连平时都不正眼瞧他一家的村支书、村长、村会计等人，也特意赶到集上割了一块肥肉送来祝贺。
       小卢工作的这座县城是座典型的山城，经济欠发达，交通不便利，当时更是连一辆公交车、出租车也没有。城区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场面上的人大都挂个脸熟；因此，从城东到城西或从城南到城北，只要稍远点路，大伙都习惯于站在街边搭便车。警察就更不用说了，有工作便利啊，警服一穿，大盖帽一戴，手往街面上一伸，哪辆车能不给个面子呢?
       刚开始时，小卢是不这么干的。他认为这虽然是件小事，可横竖都算得上以权谋私嘛，尽管从他住的地方到他执勤的中队少说也得有二三里路。可小卢宁肯多走半小时路也不愿占过路车的便宜。但同事们都笑话他、攻击他、挖苦他甚至讽刺他、打击他，说他一心眼实、假正经、不合群、装积极、想往上爬，总之，啥话难听说啥。之后，小卢只好和大家打成一片了，上下班甚至办私事打顺车，也渐渐成了习惯。
       这天黄昏时分，小卢接班，他身穿制服、头带大盖帽，白腰带、白手套一应俱全，像往常一样伸手拦下一辆正在正常行驶的越野车，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司机前排的座位上：“送我到城外的中队去。”
       开车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尽管神态冷峻、气度非凡，倒也态度和蔼、言语亲切，一路上还主动与小卢拉家常，比如你姓什么叫什么啊，今年多大啦，干警察多少年了等等。说话间，东已到了城外大路边中队部门口，小卢要司机停车，可司机却径直将车开到中队院内，然后成严地命令小卢把队长喊来讲话。小卢不知所措，自然不敢怠慢，急急忙忙通报：队长不明就理，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跑到车前。只见这名中年人也是用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坚定语调。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某某某。告诉你们局长，立即把这个姓卢的给我开除了!”
       果然，第二天小卢就被勒令卷起铺盖回家了。
       过了好久小卢才明白，他那天搭的那个顺车的“司机”，竟是星期天来他们这个小县城打猎的，主管本地政法工作的、级别相当高的一个大官。
       [菲菲荐自《深度评论》200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