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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喧琐话]令人沉思而不感沉重
作者:周思源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7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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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社会讲究品牌,注重名牌效应。物质产品如此,精神产品何尝不是这样?我们有些作家、艺术家,成名之后,往往不大注意继续精心打造自己的品牌,急功近利。结果有些牌子没有做成名牌。有些干脆倒了牌子。现在我们很难听到精彩的相声,除了由于客观上的原因,使相声远离了讽刺因而失去题材和活力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写相声的高手都写更加来钱的电视连续剧去了。诗画相配、文画相配虽然古已有之,但无论是从文与画双方作者的地位,文与画二者的艺术分量来说,还是从作品的数量、质量与社会影响来看。还没有像陈四益、丁聪这样成气候的。过去的绣像小说等插图多不标出作者,即使注明也没名气,而丁聪、陈四益两位都是美术界、文学界的名家。过去的许多文配画之作,插画即使全部删去,对作品整体价值往往影响不大,甚至毫无影响。而丁陈之作则万万不可。两位名家十八年如一日,精心锻造自己的每一件作品,至夸已发表六百篇左右,出了五六本集子,文艺界似乎还没有第二对这样的搭档。阿四与“小丁”不仅创出了名牌,而且也使文画相配,特别是仿古短文成了一种极富生命力的艺术形式。
       这种艺术形式的美学特征,在严文井、王朝闻、方成、邵燕祥、王蒙、萧乾诸先生的序中已经作了精辟的概括。我想着重补充的是,阿四的文字具有很高的艺术浓度。浓缩性是中国人思维方式的一大特点,是中国人和西方人思维的一大区别,追求艺术浓度是中国传统艺术的一个显著优点。阿四的短文,尤其是那些仿古篇章,谁都看得出来绝非信手写来下笔千言之作,也不仅仅是由于他本人的古文功底深厚,文字能力超群。而是经过精心构思,反复提炼,高度浓缩的佳篇,所以才经得起反复诵读和琢磨。加上“小丁”的画更是珠联壁合。即使收入《瞎操心》用白话写的某些文章,多数也不过一两百字,文前或文尾附上一首仿古短诗或白话打油诗,令人读来在盎然趣味中颇多共鸣或启发。他格外注意文章的结尾,故每多点睛之笔。仅从《绘图双百喻》来看,开头的几篇如《荐贤》的“是真可以代我者也”,《坠瓶》的“一室扰攘,戛然而止”,《披鳞》的“所欠者,李生耳”,《水患》的“水至,而议犹未决”,《老者》的“我若归去。奈子孙何”,读来都有余味不尽之感。道的虽是人们心中不平事,却是我辈笔下不能言,缺乏阿四的文史功底和文采。阿四追求的不是总产量,也不是单位面积产量,而是单位面积的质量:不是让读者解一时之气,而是希望引起读者长久的思考。虽说现在的生活节奏比从前快了,但文艺作品却有越来越长的趋势,一万多字还是短篇小说。长篇小说动辄三卷五卷。绘画更了不得,从前的镜心、扇面,如今画家是不画的了,那是粗通绘画者谋生糊口的活计。画家动笔起码也要是个立轴,十米八米是常事,几十米、几百米的长卷也时有所闻。我不知道这么长的画谁有兴趣、工夫和耐心看完。阿四的有些篇章,比如《吕生》《孙学》《假威》《治郴》《理事》等等,搁在有些抻面高手那里,还不得写个三两万字,电视连续剧拍它十集八集!“小丁”的画少说也得长达三五米、人物几十个才行。
       这些年来流行“戏说”,有些戏“戏”起来没边没沿,有的已经不是“戏说”而简直成了胡说。阿四的文章乍一看倒有点“戏说”的味道,但是“戏”得诙谐幽默而不庸俗无聊。有些故事明知纯属阿四虚构,但编而不瞎编、不胡编、不滥编,令人感到不但古代会有,而且今日也不少,也许更甚,发人深省。文学艺术本来就和娱乐性即游戏性密切不可分,戏戏何妨?问题是在于为什么而“戏”,怎么个“戏”法,“戏”到什么程度。阿四的文章之所以让人爱不释手,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它仿佛是以游戏笔墨的面貌出现的,读起来轻松,令人沉思而不感到沉重。这种举重若轻、化重为轻、轻中藏重的写法或风格,是一种功力,更是一种境界。不仅是阿四综合能力的不凡,首先是出于一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的结果。这也正是中国文化人的传统美德,是我们当今特别需要发扬的。
       丁聪先生如今高龄已逾九十岁,却依然自称“小丁”。确实,他的画中哪有一丝暮气?更不必说垂暮之气了,而是锐气不减当年,果然还是半个多世纪前的那个锋芒始终对准丑恶、落后而又不时给人带来乐趣的小丁!陈四益也早已迈过花甲,但依然是当年那个对丑恶、落后不留情面,说起话来妙语联珠夸人解颐的阿四。现在企业、学校都讲究强强联合,“小丁”和阿四就是艺术创作、精神生产强强联合的一个典范。希望这对最佳黄金搭档起码再合作一个十八年。
       [马静荐自《文汇读书周报》2007年7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