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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翻书]奢侈的铺张
作者:李换运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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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朝的二百多年里。国库没有亏空的时候少,当朝的官员毫不讳言地指陈亏空的原因,其中首要者乃官吏奢侈的铺张。那税赋凝成的银子,那民脂民膏凝成的银子,就在官吏的迎来送往、声色犬马、推杯换盏中渐渐地流失了。那时候。满汉全席是高规格的招待,动辄就十余桌。如果官吏的随从多,家眷多,其开支就更大了。倘若碰上对奢侈排场情有独钟的官吏,下级投其所好,不得不做儿孙样,曲意逢迎,自然就十分的热闹了。于是,清理杂乱的街道,安排豪华的宾馆,准备精致的用具,还要宰杀牛羊,摆设于道路的两旁,其隆重犹如祭神祭祖一般。
       那些官吏在一个地方尽情地吃喝玩乐,只是享受的一部分。接下来,地方的官吏还要给上级摆一摆起程的酒席,送上不菲的银两。那银两皆有说道,像“过山礼”,大概是取上级从这里经过之意:像“盘查规礼”,大概是因为上级在这里检查工作,还有吃吃喝喝,十分辛苦,按规矩送给一份礼:像“出结规礼”,不知道是为了让上级在盘查后写出富有溢美之词的报告,还是想到上级在这里工作完结了,应该表示表示。这之外,就是献上当地的特产,名日“土仪”。已经是这样了,还觉得不够意思,便想出自以为够意思的方式来:若是馈送的银两到了一百两,就外加十两,名为“随封”,加二十两日“双随”。馈送的银两越多,随封或双随就越多。这还不算完,那些上级的随从、家人、书童、皂快“莫不各有馈送”。难怪有人感叹,“府官每年两次下县盘查,其供应之扰,虽贫瘠小县亦不能免也”。有人统计,就一个省而言,每年迎来送往的开销,“累千盈万”,不可能不造成国库亏空,因此大声疾呼:“上官者,勿以口腹为细事而贻累于有司;有司者,勿以饮馔为殷勤而求媚于大吏。”
       关于奢侈铺张的歪风,有人在抨击,这消息也不断地传到初登帝位的雍正皇帝那里,他担心因此而使官吏不可救药,便亲谕各直省督抚:“风闻各省州县有供应上司名色,凡经过之处,广备酒宴,罗列珍馐”,就连仆人兵丁也花费不少。有的官员让下边办事,先是给些银子,事情办完了又把银子收回去。府厅下县盘查,“亦多供给之扰。就一省统计,不啻盈万累千。”这样的耗费,哪个官吏会拿家财来充大头?不会,只好挪用公家的银子,所以“挪用亏空。势所必至。”雍正在列举了种种劣行之后,严肃地告诫:“为大吏者,理宜洁己率属,奚容暴殄物力,骚扰地方?以后务须严饬所属,往来供应,概行裁减。”
       病入膏肓,其医也难。贤者的疾呼和皇帝的圣谕,在那奢侈铺张成风的岁月,分明显得很微弱。送礼之风,风靡九州,还差不多成为定制,除了在上级盘查时送礼外,端午、中秋、春节要送,恭贺升迁要送,官吏或家人生日也要送。一个巡抚,一年收到的礼金竟达四五万两银子。当然,这送礼的多寡等级分明,“量其权势之轻重,定其规礼之厚薄”。势利之人,无处不在。
       官吏的奢侈铺张还表现在另一面,一旦升迁,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为民谋利,而是赶紧增加亲了随从,赶紧纳妾收小,赶紧装备车马,赶紧储藏珍玩,好使自己转眼间风光起来,阔绰起来。一到了新任的地方,则匆匆忙忙去打点拜谒上司,唯恐因殷勤不够而日后穿小鞋;还匆匆忙忙造屋盖房,使衙门巍峨壮观起来,自己也威风凛凛起来,心旷神怡起来;还匆匆忙忙置办器用,但凡起居所需都弄得漂漂亮亮,看着顺眼,使着顺心。即使与妻妾交杯换盏、颠鸾倒凤,也平添几分乐趣。
       有不少的地方,本是因为追求奢侈,挥霍无度而亏空致贫,但是已经奢侈惯了,相习成风,谁都不想改,也不敢改,担心自己一改,出头的椽子先烂,不光经济上吃亏,政治上也受影响。所以,一路奢下去,便越奢越贫,越贫越奢。于内,讲究衣服鲜美,饮食精细,车马上乘,奴仆众多,妻妾的要求也一一满足。于外,玩玩古董,会会娼妓,听听戏曲,游游山水,无时无刻不在尽情地享受。在这样铺张的环境里,为了满足自己和上司的欲望,那些地方官吏,越发疯狂地搜刮民脂民膏。那些居上位者,则隔三差五地到地方索要或报销开支。上下互动,彼此“激励”,奢侈之风就越刮越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