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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浊扬清]“王道”与“闺门
作者:雷抒雁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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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来的史学家和政治家,总以“王道”与“霸道”为几千年中国封建朝代的政治体制、社会管理归类、把脉。
       开明之君,有开明的思想。善于怀柔之策,稳定社会,安抚百姓,出现一些澄明之世,自然是“王道”。反之。则是“霸道”。儒家知识分子视“王道”统治为最高理想:追求王道治世应是儒家学说的核心价值体系。
       这么一说,“王道”似乎深、大,且高、远。比之老虎吃天,请问从何处下手?
       清代著名学者顾炎武在《日知录》里,一语惊天:“王道之大,始于闺门。”
       何谓“闺门”?
       所谓“闺门”,是指内室之门:再缩小一点,指的是女子居室之门,或夫妻私室之门。
       这便怪了!治理国家的大事,何以始于“闺门”?始于那些男男女女、欢欢爱爱、吃吃喝喝、拉拉撒撒的事吗?
       这话猛一看,让人不敢确信。若如此,是否会把大事说小了?把正事说俗了?把重事说轻了?
       闺门之事,岂有大事!无非是续草结舍、婚丧嫁娶、油盐酱醋、长亲子孝,上下和睦、安居乐业。这么说吧:一地鸡毛!
       顾炎武并不回避此说,进而解释道:“妻子合、兄弟和、而父母顺,道之迩也卑也。”
       “道之连也卑也。”也就是说治国之道,虽然高、大、深、远,却也亲近,就在身边;也卑下,如“一地鸡毛”。眼可以看到,手可以触到,心可以感到。比如“闺门”内外的琐事。
       这么一解,心中竟豁然开朗了,先前许多不明白的道理,立时便洞悉了。
       《诗经》三百零五篇,或风、或雅、或颂,有写征战的,有写服役的,有写立朝的。有写祭祀的,言国家大事者,比比皆是,为什么却选了《关雎》一篇为开门之诗?《关雎》所言,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且,又是一首失恋之诗:“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当然,终局是大团圆:“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其实,《关雎》选为首篇,可以看出古儒视婚姻感情生活之重要,以之为人伦之首,应不为过。没有婚姻,何来父母,何来子女?子嗣不续,何采社会发展。
       《诗经》里《桃夭》一篇,对于男衬女婚媾,反复祝福:“宜其室家”、“宜其家室”、“宜其家人”。而这一切,又都衬之以灼灼桃花,硕大桃实和茂盛桃枝。热烈、鲜艳、亮丽!“家室”如此之重,应为人类共同理想。
       家庭是社会的基础,即所谓社会组织的细胞。“家和万事兴”。“万事”自然包括了国事、天下事,但这一切都建筑在“家”上,且应是和睦和顺之家。
       这些道理并不深奥,但实践起来,却不易。我们写文章、搞宣传,对于“道之迩也卑也”,总难理解。一说理都是远道理、大道理。
       “改革开放”,已成为我们认识和理论社会生活的一道分水岭。在此之前,敷十年,我们的口号用大寨人的话说叫“先治坡后冶窝”。“窝”是贫困简陋居室之谓也。那些年,我常去一些农村,许多家庭徒然四壁、衣难蔽体、食不果腹,墙壁上的灯龛里,却恭恭敬敬地摆放着“红宝书”。主人往往目不识丁,却会半通不通地背诵些关于天下、关于未来、关于世界、关于“解放全人类”的伟大“语录”。
       说到居室,农村房子简陋破败,较之城里市民住房,或还宽敞些。市民有的家庭,数代同室,一帘隔床;有的床贴墙挂着,如火车上的卧铺,晚上放床睡觉,白天收起行人。
       说到衣食住行,婚丧嫁娶,总以“革命”二字一言以蔽之。简到不能再简,陋到不能再陋。那时,大道理有时是恐吓,说:搞不好就会吃二遍苦。有人提出质疑:还能更比现在苦吗’
       改革开放之后,社会机制变了。人们的观念变了,政策和宣传方略也变了:不问姓“社”姓“资”,“发展是硬道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这些口号,深入人心。
       社会的发展把民生放在了首位,民生的变化亦充分显示出“王道之大”的道理。有一句话充满人情味:以人为本。百姓的事情无小事。
       住房的改革是基于脱贫致富。现在农民住高楼大厦已不算新鲜事。近些年,先是在江南看到那些华丽宽敞的新房,取代了茅屋草舍;渐次。北方农村也新房鳞次栉比,二层楼、三层楼取代了土墙瓦舍。室与家,舒坦了,明亮了,其间储满了欢乐和希望。
       城里人的住房,也不用说,有的人有了第二套房,有的还住上剐墅。这一切都是以前不敢想的。但是,也有为房价高涨而犯愁的;有为一套经济适用房的排号,而不惜彻夜露宿街头排队的。民众生活的喜与愁,应是照耀政府官员案头的光与影。
       只看衣食住行,便可以了解如夸的社会发展状况。人民生活质量的提高与否,应是衡量一个社会治理水平的第一标志。
       “王道之大。始于闺门”。顾炎武是个明白人,今日之社会,可以为他的理论作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