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警世档案]真正的幽默
作者:狄 马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7年 第08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其实怕出名的又何止人猪二兄?名烟上市之后,我执法人员每年都得捣毁许多制假窝点;硕乳一经提倡,女人们的乳房便不再“纯天然”,常常塞进许多硅胶和塑膜板。幽默也一样,自从西风东渐、国人又大倡轻松以来,我们走路都得带上放大镜,以免踩着了幽默的主儿;睡觉时除了看好老婆,其次就得把住幽默的出口,以免它们从我们的梦中走失。
       置身于这样的时代而不懂幽默,就像名列官场而不会蛇行匍匐,坐拥包厢而不知眉目传情,你注定要寸步难行。于是幽默,逼得我们“幽”也得“幽”,“不幽”也得“幽”。
       所以,我们的影视名字都改成了“戏说”和“调侃”,报纸上每天都登载漫画和幽默小段,每份杂志的主编和编辑,每月都约好时刻,要我们站在书摊前,跟着他们成群结党地笑个不断。
       然而,真的幽默产生了吗?没有。就像羊毛太贱,牧主就往里面渗清油;辣面畅销,买主就发现一些用红水染成的麸子。同理,对幽默的大肆宣扬,并没有产生幽默家,只是多了无数的二丑和小花脸。
       因为真正的幽默得之于天然,它的本质是讽刺,是对世相人生中一些无价值事物的热嘲和规劝,目的在于改善。用鲁迅的话说,是“恰如父母对于孩子的痛斥,是与热泪俱下的鞭子”。而我们今天无数的打着幽默的招牌,大做其调情生意的幽默家,之所以使我们头晕、恶心、胃里的东西往上涌,并伴有轻微房颤,原因正在于这些主儿缺乏知人论事的脑袋、洞晓人生的眼睛和拷问死神的勇气和神经。
       我曾经见了两则令我终生难忘的故事。
       一个说,在沙皇专政时期,有路人掉进了冰河。他就大喊:“救命啊,救命。”可岸上的警察却充耳不闻,仍旧吃他从摊上抢来的果子。最后,落水人心生一计,改口大喊:“打倒沙皇,打倒沙皇!”警察遂转身向他奔来,将他从水底捞出,并判了刑。
       又一则说,在文革时期,有一人被指控为特务,革委会就用烙铁刺面,在脸上写了“特务”两个字。后经调查,发现其人不是特务,然而烙字不是铅笔画,橡皮擦不掉,于是在“特务”二字前再烙上“不是”二字,以正视听。后又有证据证明他还是特务,革委会主任想来想去,就在“不”字上加了一个“辶”字旁。
       我理解的幽默不是一切靠在舞台上扭模特步、翘兰花指、捏着鼻子学鸡叫狗咬的所谓相声和小品。它是庄子的箕踞傲生,是阮籍的放浪游吟;是萧伯纳对着自己的墓碑写下的“我早就知道,无论我活得多么久,这一天总会来到”;是哈姆莱特在墓地里捡起几根宫廷小丑的朽骨,打趣似地反问:“还挖苦人吗?你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的滑稽劲干嘛不留下来笑笑自己?”
       这些所谓的“幽默”都令人一千次地读下去,就有一千次地泪流滚滚。然而,他们都是些生前没有提倡幽默的人。
       [李宜倩荐自《讽刺与幽默》2007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