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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象杂记]人家欧洲
作者:董玉洁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7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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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游历欧洲16天回来,照例,我约上八九好友在一家星级饭店为其接风洗尘。
       朋友一跨进饭店就脱下西服外套递给服务生,随同递过去的还有一张崭新的五毛钱小费。只可惜,朋友的绅士风度吓得服务员手足无措,不敢接纳。朋友尚未落座就语重心长地开讲:“我先申明,欧洲无尘可洗!人家那叫一尘不染,一件白衬衣穿了一个星期,脱下来,上帝啊,比在国内刚穿上去还干净!”
       他讲:“人家那福利,瑞典、芬兰,生老病死上学读书一分钱不要,还管吃管喝管……”
       他讲:“人家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法兰西共和国,城里乡下跑的全是世界顶级名车……”
       他讲:“人家那文明、人家那素质!卢浮宫,人家那么多人进去了,跟没人一样;中国一个旅行团进去了,那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进去了,人家特意用中文告示‘不要喧哗,不要随地吐痰’……上帝啊,作为中国人我的脸都没处搁……”
       他讲:“人家卢森堡大公国,个个能讲五六种外语……”
       他讲:“人家德意志人那个守时守信守规矩,三更半夜,一没车二没人,过马路还自觉地等红灯……”
       他讲:“人家荷兰,应该叫荷兰王国,那才叫民主、那才叫自由,你就想不出来有什么是禁止的……”
       他讲:“人家英格兰,吃面条都是用叉子卷起来送进嘴里,人家喝汤都是用汤匙一下一下地舀,哪像中国人端起碗来就灌,灌牛灌驴……”
       火锅底的酒精燃尽了又添满,添满了又燃尽,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鲜鱼汤结成了冻鱼糕,红烧狮子头摆成了陈年大力丸,朋友仍遗憾着、感慨着、痛绝着、愤恨着、面露红光着、唾沫四溅着、青筋暴跳着、振臂疾呼着、掩面而叹着、拍案而起着、捶胸顿足着……
       “哎,人家那才叫发达、才叫先进、才叫文明……”
       我鼓足勇气壮起胆,找缝插针,举起手里捏得差不多已经够穿过整个欧洲近现代史的酒杯,小心翼翼地提议:“我看……我看我们是不是边喝边讲吧……”
       朋友一拳擂下去,满桌的杯盘碗筷吓得瑟瑟发抖,俨然当年清政府见了洋枪洋炮。一个酒杯吓晕了,趔趄着倒下,我眼疾手快一把救住了小半杯“五粮液”。
       朋友义愤填膺:“酒!最能看出中国人的愚昧、无知、落后、窝里斗、自相残杀、毫无自尊自重自爱意识的就算这酒了!我在欧洲参观学习14天,合计331个小时,吃了4l餐饭,中餐15顿,西餐26顿,人家每餐都是酒水放旁边,你愿意喝什么就喝什么,愿意喝多少就取多少,人家从来不劝酒,从来不劝!更没有灌酒一说,绝对没有!我在法国结识了一位朋友,英格兰人约翰·莱斯先生,人家那风度,吃饭只要小半杯红葡萄酒,礼节性地表示一下,那个得体、那个健康、那个文明啊!告别时,我们在一家大陆人开的中餐馆里答谢人家,我们劝人家喝酒,人家大惑不解,目睹几个中国人拼酒,人家惊得目瞪口呆,连连摇头……上帝啊,人家那叫一个文明……”
       酒宴在悲愤、肃杀中草草了结,十条壮汉只喝了一瓶“五粮液”,我们还为自己的酒风不雅、纵欲无度而自愧、自责、自省。
       一个星期后,朋友来找我,托我请人将他写的一封中文吊唁信翻译成英文。原来,他的那位在法兰西的英格兰朋友约翰·莱斯先生不幸去世了,英年43岁。
       “人家、怎么、怎么英年早逝啦?!约翰·莱斯先生那么优雅、那么文明、那么……”我谨慎地措辞,发自内心地哀悼,我的哀悼不仅出自国际人道主义情谊,更发自对人家文明程度虔诚的敬仰和渴慕。
       朋友犹豫了一下,低低地说:“喝酒、醉死的。”
       “上、上帝啊,你不是说人家不喝酒吗?人家只礼节性地表示半杯红葡萄酒吗?”
       朋友的声音忽地抬到比帝国大厦还高半层:“是啊,人家吃饭时绝对不喝烈性酒,人家是在酒吧里喝的!”
       [司志政荐自《百花园·中外读点》2007年7月/庄锡龙图《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