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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对晋炎帝“何不食肉糜”这句话笑他愚蠢，如果我们生活在“大跃进”年代，我们也会相信亩产十几万斤；如果我们生活在“史无前例”的年代，我们也会跳“忠字舞”、做“五首先”。我们在看前人的笑话，我们却不知后人将会看到我们的什么笑话，我们只看到他人的可笑，而不知我们在他人眼里有多么可笑。
       □培根说，知识就是力量。殊不知愚昧无知也有排山倒海的威力，一种不能使卫星上天却可以使人头落地的力量。
       □言论自由作为权利，绝不是只有满口真理金口玉牙者才有的自由，它不以言论正确与否为尺度来为人做压舌板。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然而实践是和人的主观判断联系在一起的，而且需要通过人来表达实践检验的结果。问题是由谁的实践来检验，是权势者还是无势者?况且一个人的判断是与利益联系在一起的。马克思说，面对超额利润的利诱，只要需要，人们就可以把牛顿定律扔到一旁。
       □常常官员为民办一件好事，老百姓就感恩不尽，而官员把自己应该履行的职务和义务当成对小民百姓的恩赐，结果将自己本份应做的事情当成了为官的政绩和升迁的资本，这无疑是对公仆的嘲笑。
       □皇帝离我们越来越远了，随着公元1912年2月12日这个日子，6岁的末代皇帝离开那把衰老的龙椅。可这些年皇帝又好像回到我们中间，时下一些文艺作品对皇帝老儿歌之赞之，好像自己的祖辈作为皇帝治下的臣民还没当够奴才，还要决心要继续当下去似的，电影、电视、报刊，经常看到皇帝的影子，商店、药店、饭店、游乐场，经常看到皇帝吃的用的玩的东西，真是“皇帝来哉”！
       □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熟知诸葛亮、关公、赵云、吴用、狄仁杰这些名字，他们代表着足智多谋、英勇无畏和忠孝节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可是我们所讴歌的豪杰不过是自相残杀的豪杰，我们推崇的忠义不过是自相残杀的忠义，我们津津乐道的智谋不过是中国人自相残杀的智谋。
       □孟子说，春秋无义战。岂止春秋，两千五百年来哪一场自相残杀的战争谈得上正义呢？日复一日的彼此算计，年复一年的相互征战，说是为了正义，实为一霸天下，不见根本改变，只见改朝换代，没有神圣信仰，只有操弄权术。于是我们看到，多少次天翻地覆，多少次你死我活，到头来胜王败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依旧是一手遮天的一块活顽石。
       □宋太祖最懂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因为当初他是睡在他人卧榻之侧起家的，一举掀翻卧榻上的主人，怎能不令他“警惕睡在身边的赫鲁晓夫”呢。于是对觊觎、威胁“卧榻”的人，就要斩尽杀绝。不过这个赵匡胤玩得最妙，一杯酒便解除了众将的兵权。赵匡胤宁肯军中无将，屡战屡败，向匈奴巨额进贡也不让国中任何人有任何机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南唐李后主这首词分明是在唱中国。每个中国人都能从这如诉如泣中，发现古老中国深深的感伤与无奈。从春秋到民国八十几个朝代几乎全是在战火和谋杀中诞生，中国人杀戮中国人，中国人谋算中国人，中国人虐待中国人，中国人专制中国人，直到中国人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奄奄一息，外寇乘虚而入，横扫中原。不是自虐便是受虐，不是恐惧便是仇恨，不是投降便是民族主义，这就是中国的历史。
       □中国不是没有改革者，商鞅、王安石、张居正，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中国不是没有正义者，杨业、岳飞、于谦，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中国不是没有革命者，陈胜、朱元璋、李自成，没有一个不像自己的敌人一样走向独裁；中国不是没有思想者，孔子、朱熹、王阳明，没有一个不像彩气球一样被吹来吹去不能自己；中国不是没有权威者，前后六百多真龙天子，有一半被赶下台，有一半不得好死。中国什么都有，更不缺少智慧，唯一缺少的，那就是科学和民主！
       □读中国历史，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寻觅和文化自救，变成了文化痉挛和文化嚎哭。孔子倾注毕生精力宣扬敬天爱人的忠恕之道，到头来竟被扭曲成了专制主义的装璜粉饰。孟子宣扬天然本性，荀子说背弃人们天然本性合乎逻辑发展；韩非子不相信孔孟那一套，唯有严刑酷法权威实力才是硬道理。历史竟然如此不幸而无情，哪一朝天下不是靠刀枪剑戟杀出来，用专政淫威来维系，以仁义道德作粉饰呢？
       ［王翔宇荐自《平民杂文》2007年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