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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与知识]读《老子》注疏札记
作者:尹志华

《中国道教》 2008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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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老子河上公章句》独特的经文和注释
       

       
  本文所据以讨论的《老子河上公章句》,以明《道藏》所收题“河上公章句”之《道德真经注》为底本,参校敦煌唐抄本、《四部丛刊》影印宋建安虞氏刊本、明《道藏》所收宋太守张氏《道德真经集注》本及题“顾欢述”《道德真经注疏》本。
       

       
  (一)独特的经文
       
  虽说《老子河上公章句》所载经文是流传最广的《老子》版本之一,并在道教中备受尊崇,然该本中有一些独特的经文,不仅与其他传世本迥异,甚至在道教内部也没有被普遍接受。
       
  1.“与善人。”(第8章)
       
  此句《老子想尔注》、王弼注本、敦煌各种抄本、唐玄宗注本等传世本均作“与善仁”。唯傅奕所校古本同《道藏》所收“河上公章句”本。影宋本《河上公章句》误以他本校改为“与善仁”。观河上公注文云:“万物得水以生,与虚不与盈也。”所谓“与虚不与盈”就是要择人而助,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按照注文,当以“与善人”为经文。
       
  此句帛书乙本作“与善天”,河上公本是传抄致误,还是根据另一传本,不得而知。另一个可能是,经文原作“与善仁”,因《老子》第5章强调“天地不仁”、“圣人不仁”,第19章主张“绝仁弃义”,故河上公本改为“与善人”。
       
  2.“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天亦将知之。知之所以不殆。”(第32章)
       
  “天亦将知之”,“知之所以不殆”,王弼注本、傅奕所校古本、唐玄宗注本等传世本均作“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老子想尔注》亦作“夫亦将知止”,“知止不殆”。少“所以”二字的原因,是要删字以成“五千文”。敦煌发现的《老子》五千文抄本,均同《老子想尔注》。
       
  河上公本是否因字形相近致传抄错误呢?让我们来看看它的注解,就会明白它的原文就是如此。
       
  河上公注“天亦将知之”说:“人能法道行德,天亦将自知之。”注“知之所以不殆”说:“天知之,则神灵佑助,不复危殆。”可见,河上公是以“天人感应”说来注解的,与“知止”意思完全不同。
       
  3.“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毂。”(第39章)“人之所恶,唯孤寡不毂。”(第42章)
       
  此两处的“不毂”,王弼注本、傅奕所校古本、唐玄宗注本等传世本均作“不毂(谷)”。唐玄宗注解说:“榖,善也。不榖,犹不善也。”成玄英、李约、赵志坚等唐代《老子》注家均作如是解。河上公对“不毂”的解释是“不毂喻不能如车毂为众辐所凑也”。可见,河上公本作“不毂”,乃是以“三十辐共一毂”之“毂”为喻,不是“榖”字的形误。
       
  4.“数车无车。”(第39章)
       
  王弼注本、傅奕所校古本作“数誉无誉”。敦煌五千字本多作“数与无誉”,非五千字本多作“数誉无誉”。只有P.2420号抄本同河上公本。验以马王堆帛书,甲本作“数与无与”,乙本作“数舆无舆”。帛书“与”字时写成“舆”,二者同音通假。
       
  综览众本,可以看出,“舆”与“誉”可能因形近而分成两个传本。河上公本之“车”字,可能是为了避免与“誉”字混淆而特意更改的。
       
  5.“日余食赘行。”(第24章)“守柔日强。”(第52章)“知常日明,益生日祥,心使气日强。”(第55章)
       
  上述几句经文中的“日”字,王弼注本、傅奕所校古本、唐玄宗注本等传世本均作“曰”。河上公分别注解为:“日赋敛,余禄食,为贪行”;“守柔弱,日以强大也”;“人能知道之常行,则日以明达于玄妙也”;“祥,长也。言益生欲自生,日以长大也”;“心当专一和柔,而神气实内,故形柔。而反使妄有所为,则和气去于中,故形体日以刚强也”。可见,河上公本的“日”字,不是“曰”的形误。
       
  6.“我无情,而民自清。”(第’57章)
       
  河上公本在第57章“我无欲,而民自朴”后,有“我无情,而民自清”二句。王弼注本、傅奕所校古本、唐玄宗注本等传世本均无此句,恐为道教中人所加。唐末杜光庭为唐玄宗《道德真经》注疏所作的《道德真经广圣》说:“又一本有两句云:‘我无情,而民自清。’此亦义理相符,而御注阙之,故辄详载于此。”可见,唐代的河上公传本即有此两句。敦煌P.2639号抄本亦有此两句。
       

       
  (二)独特的注释
       
  《老子河上公章句》中有一些注释,也显得颇为独特。
       
  1.对“玄”的解释
       
  《老子》中“玄”字数见,除第1章“玄”字以单字出现外,还有“玄牝”、“玄览”、“玄德”、“玄通”、“玄同”等词组。
       
  按通行的理解,“玄”原指深黑色,在《老子》中用作形容词,喻指深远幽寂、微妙难测的状态。河上公注“玄”字,也有作此义解者。如:
       
  第10章:“涤除玄览,能无疵乎?”河上公释“玄览”为心,因为“心居玄冥之处,览知万事,故谓之玄览也”。可见,河上公将此处的“玄”字作“玄冥”解,“玄冥”意为深远幽寂。
       
  第10章:“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河上公解释为“言道德玄冥,不可得见,欲使人如道也”。此处的“玄”也作“玄冥”解,言其德深远幽寂,不可得见。
       
  第51章:“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河上公解释为“道之所行恩德,玄暗不可得见”,义同第10章。
       
  但河上公在别处的注解中,对“玄”字又另有一种解释,即释“玄”为“天”。如:
       
  第1章:“同谓之玄。”河上公注解说:“玄,天也。言有欲之人与无欲之人,同受气于天。”相应地,“玄之又玄”也被注解为“天中复有天”。
       
  第6章:“谷神不死,是谓玄牝。”河上公注曰:“玄,天也,于人为鼻;牝,地也,于人为口。”玄牝既然是天地,为什么又是人之口鼻呢?河上公解释说,天食人以五气,从鼻入;地食人以五味,从口人。鼻口之气通天地之元气,故可对应天与地。
       
  第15章:“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河上公注曰:“玄,天也。言其志节玄妙,精与天通。”这里其实既将“玄”释为天,又释为玄妙,有点混乱。
       
  第56章:“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河上公注曰:“玄,天也。人能行此上事,是谓与天同道也。”
       
  第65章:“常知楷式,是谓玄德。”河上公注曰:“玄,天也。能知治身及治国之法式,是谓与天同德也。”
       
  综览河上公对“玄”字的解释,可以发现一条规律:凡是描述道时,“玄”即被解释为“玄冥”;而只要涉及到人,则解释为“天”。如同为“玄德”,第10章、第51章因为是讲道之德,故释为“玄冥”;而第65章是讲人“常知楷式,是谓玄德”,故将“玄”释为天。第1章人之无欲有欲“同谓之玄”、第6章人能养神则不死(河上公释“谷”为“养”),“是谓玄牝”;以及第10章“玄览”、第15章“玄通”、第56章“玄同”,均指人而言,故皆释为“天”。
       
  河上公之所以在涉及到人时,以“天”释“玄”,主要原因是为了强调人“受气于天”(第1章注),
       “天人相通,精气相贯”(第47章注),人应该“与天同德”(第65章注),自然无为,清静寡欲,从而“与道合同,乃能长久”(第16章注)。
       
  2.对“天门开阖”(第10章)的解释
       
  “天门”何所指,众说纷纭。河上公注解说:“天门,谓北极紫微宫。”“开阖”,字面意思就是一开一闭。王弼、唐玄宗皆注解为“治乱”。河上公则解释为“终始五际”。所谓“五际”,乃汉儒阴阳五行说中的一个内容,谓每逢卯、酉、午、戌、亥之年,是阴阳终始际会之年,政治上必发生重大变动。
       
  3.对“驰骋田猎”(第12章)的解释
       
  按通行的理解,“田猎”即指打猎。河上公则将“田猎”解释为“呼吸”。其注“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说:“人精神好安静,驰骋呼吸,精神散亡,故发狂也。”
       
  将“田猎”解释为“呼吸”,确实令人费解。大概是因为人在打猎追逐时,呼吸急促,故河上公有此解。
       
  4.对“贵大患若身”(第13章)的解释
       
  按通行的理解,此句意为“像重视身体那样重视大患”。河上公则解释说:“贵,畏也。若,至也。畏大患至身,故皆惊。”
       
  5.对“以阅众甫”(第21章)的解释
       
  此处的“阅”,一般都作“观察”解。河上公则注解说:“阅,禀也。甫,始也。言道禀与,万物始生,从道受气。”
       
  6.对“跛者不立,跨者不行”(第24章)的解释
       
  按通行的理解,此句意为:凡是脚跟不落地,只踮着脚尖站立的人,站立不了多久;凡是跨着大步急于快走的人,走不了多远。河上公则注解为:“跛,进也。谓贪权慕名,进取功荣,则不可久立身行道也。自以为贵而跨之于人,众共蔽之,使不得行。”细阅其文,河上公似乎并非不知道字面意思,而是有意做了引申。
       
  7.对“故有道者不处”(第24章、31章)的解释
       
  按通行的理解,此句意为有道的人不如此做。河上公则解释为:有道之人不居其国。
       
  8.对“燕处”(第26章)的解释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诸本多读作“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并将“燕处”解释为“燕尔安处”(见唐玄宗注)。河上公则读作:“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其对“燕处”的解释是:“后妃所居也。”
       
  9.对“以道佐人主者”(第30章)的解释
       
  此句一般理解为“以道去辅佐人主的人”。河上公则解释为“谓人主能以道自辅佐也”。此解与文句显然不合。如按此解,经文应作“人主以道自佐者”。
       
  10.对“其事好还”(第30章)的解释
       
  按通行的理解,此句意为(兴兵打仗)这种事情容易遭到还报(即报复或报应)。河上公则注解为:“其举事好还自责,不怨于人也。”
       
  11.对“始制有名”(第32章)的解释
       
  一般将“始”解释为开始,将“制”解释为制作。河上公则注解为:“始,道也。有名,万物也。道无名,能制于有名;无形,能制于有形。”
       
  12.对“名亦既有”(第32章)的解释
       
  此句一般解释为“名称也已经有了”。河上公则注解说:“既,尽也。有名之物尽有情欲,叛道离德,故身毁辱也。”这个解释中加入了经文所没有的“情欲”,显然是“六经注我”的手法。
       
  13.对“乐与饵,过客止”(第35章)的解释
       
  此句一般解释为:“音乐和美食可以让路过的人止步。”河上公则将“乐”读为“快乐”之乐。其注解是:“饵,美也。过客,一也。人能乐美于道,则一留止也。一者去盈而处虚,忽忽如过客。”将“过客”解释为“一”,陈义甚高,但发挥太过。
       
  14.对“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第39章)的解释
       
  此六句中的“无以”,一般解释为“不能”。河上公则将“无以”解释为“无已”,即不停止。其注文说:“言天当以阴阳施张,昼夜更用,不可但欲清明无已时,将恐分裂不为天也。”其后说地“不可但欲安静无已时”,神“不可但欲灵无已时”,谷“不可但欲盈满无已时”,万物“不可但欲生无已时”,侯王“不可但欲贵高于人”。这就把原文关于天地等不能守一而失去其清宁等状态的意思,转换成“阴阳施张,昼夜更用”、“高下刚柔,气节五行”的辩证法了。
       
  15.对“躁胜寒,静胜热”(第45章)的解释
       
  此二句一般解释为:躁动能克服寒冷,安静能克服炎热。河上公则将“胜”解释为“极”,认为此二句是讲物极则反的道理。其注解说:“胜,极也。春夏阳气躁疾于上,万物盛大,极则寒,寒则零落死亡也。言人不当刚躁也。秋冬万物静于黄泉之下,极则热,热者生之源也。”
       
  16.对“百姓皆注其耳目”(第49章)的解释
       
  此句一般解释为:百姓都专注他们的耳目(或谓以察是非,或谓以观察、倾听圣人之言行)。河上公则注解说:“注,用也。百姓皆用其耳目为圣人视听也。”
       
  17.对“出生入死”(第50章)的解释
       
  此句异解甚多。河上公则以情欲出入进行解释。其注解说:“出生谓情欲出于五内,魂定魄静,故生也。人死谓情欲入于胸臆,精神劳惑,故死。”
       
  18.对“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第57章)的解释
       
  此三句一般理解为是讲治国、用兵、取天下的方法。河上公则解释为是讲上天让什么样的人治国、用兵、取天下。其注解说:“以,至也。天使正身之人,使至有国也。奇,诈也。天使诈伪之人,使用兵也。以无事无为之人,使取天下,为之主。”
       
  19.对“若肖久矣,其细也夫”(第67章)的解释
       
  一般将“肖”解释为像、相似;将“细”解释为渺小。河上公的注解则自成一说:“肖,善也,谓辨惠也。若大辨惠之人,身自高贵,行察察之政,所从来久矣”,“言辨惠者唯如小人也,非长者”。
       
  20.对“小国寡民”(第80章)的解释
       
  一般将老子的“小国寡民”理解为实指,即国家小,人民少。河上公则不这么看,其注解说:“圣人虽治大国,犹以为小,示俭约,不为奢泰。民虽众,犹若寡少,不敢劳之也。”这就是说,“小国寡民”不是实指,而是以之为小,以之为寡,实则国大民多。
       
  21.对“使民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的解释
       
  所谓“什伯人之器”,异解颇多。河上公的理解犹为独特,他将此文分为两句,读成“使民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其注解是:“使民各有部曲什伯,贵贱不相犯也”,“器谓农人之器。而不用者,不征召夺民良时也”。这样一解释,就没有人们一般认为的老子主张复古的思想,而是主张统治者要行清静之治,不能扰动百姓。
       

       
  二、《老子节解》考述
       

       
  早在东晋葛洪《抱朴子内篇·遐览》所著录的道教经书中,即有《节解经》之名。按,《云笈七签》卷九十九《灵响词五首·序》所引“尹真人《节解经》”云:“内观者睹神光,不可谓之不明;返听者闻神声,不可谓之无音;握固者精神备体,不可谓之无形。凡在
       道中之民,当须视不见之形,听不闻之声,搏不得之名,三者皆得,谓之道民矣”。其内容乃是对《老子》第十四章“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的解释。可见,此《节解经》即《老子节解》。
       
  关于《老子节解》的作者,各种典籍所载不一。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叙录》载《老子节解》二卷,称“不详作者,或云老子所作,一云河上公作”。唐王悬河编《三洞珠囊》卷八,引述《老子节解序》云:“老子以无极灵道元年七月甲子,授关令尹喜《五千文节解图》。”唐末杜光庭《道德真经广圣义》在序文中著录《老子》注解六十余家,其中有《节解》上下,也称系老君与尹喜解。前引《灵响词五首·序》则谓作者为尹真人,即尹喜。《宋史·艺文志》则著录为“葛玄《老子道德经节解》二卷”。严灵峰先生在《辑葛玄老子节解》中认为,《老子节解》与葛玄《老子道德经序诀》“内容、旨趣若合符节”,都不外乎“道家、方士、神仙、导引、服气、养生之法”,因此定《老子节解》为葛玄所著。但仅凭思想相合,就断定作者是同一人,理由尚不充分。“神仙、导引、服气、养生之法”乃魏晋六朝道教之时代风尚,非葛玄所独倡。
       
  此书已失传,但还有部分佚文保存。严灵峰先生曾据张君相《老子集解》(即《道藏》所收题为顾欢述的《道德真经注疏》)、强思齐《道德真经玄德纂疏》、李霖《道德真经取善集》诸书所引《节解》之文,编成《辑葛玄老子节解》一书,收入《无求备斋老子集成初编》中。日本藤原高男先生《辑佚老子古注篇》亦辑有《老子节解》。日本楠山春树先生所著《老子传说研究》,又从《太上混元真录》和释法琳《辩正论》中找出《老子节解》佚文数条。王卡先生著《敦煌本(老子节解)残页考释》一文(载《敦煌吐鲁番研究》第六卷,2002年),发现敦煌S.6228y抄本,乃《老子节解》残片,存经注文19行,起第三十三章末句(死而不亡者寿)之注文,止第三十五章经文“视之不足”句。王卡还发现《云笈七签》卷五十六《元气论》和卷九十九《灵响词五首·序》各引有一条《老子节解》佚文。王卡此文亦辑录了顾本、强本所引《老子节解》,但有较多遗漏。
       
  此书完全以养生思想注解《老子》,故唐赵志坚《道德真经疏义》评论说,“以文属身,《节解》之意也”。即使《老子》明言治国,该书也以治身之理释之。如《老子》第六十一章“大国者下流”,此书注解说:“泥丸为大国,口为小国”;第七十八章“受国不祥,是谓天下王”,此书注解说,“国谓形也”;第八十章“邻国相望”,此书注解说:“邻国,两耳也”。《老子》所言“用兵”,此书则分别以口舌之争和阴阳交合之说解之,“上兵谓口也,下兵谓阴也”。如解《老子》第六十九章“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说,“口言妄则自伤,故言谦让也。轻用阴则丧精,故不敢为唱而为和也”;解“祸莫大于轻敌”说,“谓自恣交接者,则有丧祸之灾”。
       
  书中所谓养生之道,主要是虚无自然,守一存神,闭气养精。尤重守一,谓“一去邪来”,“百病并生”,故当“守一坚固”,使“一”常行于身中。其思想渊源当为《老子》的“抱一”、“得一”之说和《庄子》的“守其一”、“知一”之说。
       

       
  三、强思齐《道德真经玄德纂疏》首章注疏考
       

       
  《正统道藏》所收强思齐《道德真经玄德纂疏》(下简称强《疏》)首章“道可道,非常道”之注释,先引唐玄宗御疏。“虚极妙本之强名”,《正统道藏》所收《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句前有“道者”二字。“训由训径,训法训常”,《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则为“训通训径”,无“训法训常”四字。“言此妙本通生万物之由径,可称为道,故云可道”,据《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应为“可道者,言此妙本通生万物,是万物之由径,可称为道,故云可道”。强《疏》“堪称为道”以下,不见于《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其中从“按《九天生神章经》云”至“卒难详究”一大段文字,应为成玄英《道德经开题》文,见敦煌P.2353号钞本(参见《中华道藏》第9册第228页)。其中“非三一之应,此应是真应”,应据成玄英《道德经开题》校改为“非三一而三一之应,此应是真应”。
       
  强《疏》次以“荣曰”引李荣注。据笔者考察,从“道者虚极之理体”,至“吾不知其名”,为李荣注。“不知其名”后,遗漏了“字之曰道”几个字。强《疏》在“不知其名”后,紧接着是“成道以虚通为义,常以湛寂得名。所谓无极大道,是众生之正性也”。这一段话,应是成玄英《道德经义疏》的内容(参见《中华道藏》第9册第233页)。“成道以虚通为义”应为“成曰:道以虚通为义”,可能是刻版时疏漏了“曰”字。
       
  下文“天道者何也,虚无之系,造化之根”至“奚死生之能累乎己也”,应为吴筠《玄纲论》的内容。从“天道者何也”至“此之谓道者也”,为吴筠《玄纲论·道德章》文,“天道者何也”应为“夫道者何也”。从“元气太虚之先”至“未尝疲于动用之境矣”,为吴筠《玄纲论·元气章》文。“元气太虚之先”应为“《元气章》:太虚之先”。从“道重说包亿万之天而不为大”至“奚死生之能累乎己也”,为吴筠《玄纲论·同有无章》之文。“道重说包亿万之天而不为大”,应据《玄纲论》校改为“夫道包亿万之数而不为大”。后文“非道存而忘也”,“忘”字应据《玄纲论》校改为“亡”。
       
  下文“可道为体,可名为用。可道者,即是名言。虽复称可,物宜随机。而有声有说,非真常凝寂之道’’,应为成玄英《道德经义疏》的内容(参见《中华道藏》第9册第233-234页)。
       
  后文“荣曰:非是人贵之以礼义,尚之以浮华”,校之以李荣《道德真经注》,应改为“荣曰:非是人间常俗之道也。人间常俗之道,贵之以礼义,尚之以浮华”。
       
  “名可名,非常名”之注释,首引“御注:名者,大道之称号也”云云,据笔者考察,实为李荣《道德真经注》之文。后引“御疏:名,教也。前言可道,盛明于理”至“思与希微通”,实为成玄英《道德经义疏》之文(参见《中华道藏》第9册第234页)。下文“非常名者,非常俗荣华之虚名”至“亦非非常,非无常也”,则是李荣《道德真经注》之内容。
       
  可见,强《疏》首章引文,在作者的标注问题上较混乱,有不少错误,需要认真辨析,方可还其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