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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坐地铁，正打瞌睡，有人撞了我的头。原来是位乡下老头撞的。
       我想让位置给他，他死活不肯。这倒很少见。
       边上站着一个小伙子好像是他的亲戚。说老人80岁了，在上海打工，帮亲眷烧饭，现在烧不动了，要回家了。
       老人衣着简陋，黑黄瘦弱，右手抱着一个红颜色的旧的塑料热水瓶，像抱宝贝一样。大概是别人送他的吧？有的上海人挺喜欢做这种没脑子的事的，我就知道有人捐衣物时竟然把高跟鞋寄到寺院里去呢。
       不过，也许老人不要钱偏要别人扔掉的塑料热水瓶呢？也难说的。
       有人呵斥老人，嫌他挡了道。他跌跌撞撞的站立不稳，后来听小伙子安排坐到了行李上，便两只手抱着水瓶。
       这时一个年轻人撞到了老人，年轻人不道歉，反而呵斥起来。老人的亲戚就和他吵起来，他说：“你凶什么？他90岁了，你叫他怎么让你？！”
       那人一愣，随即怀疑地说：“他有90了？！”
       天晓得我怎么突然帮着撒谎：“是啊，他90岁了，不容易的！”
       一场争吵平息了。
       快下车时，我鼓足了勇气，对老人说“老伯伯，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出来打工了，在家做得动就种种小菜，闲时一定要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会照顾你的。”
       他朝我微笑着，很用力很大声的“噢”了一下。这声回答很像爸爸最后日子里的腔调，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周围的人奇怪地看着我，可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好像看到了父亲的赞许。
       爸爸啊，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时会顾着面子。因为，在一切老人身上，我都看到了你，他们身上都有你的痛苦、艰辛、快乐，以及希望，也都有着对小辈的疼爱。
       我永远忘不了这个陌生老人对我用力的那声回答：
       噢！
       ［邸笑飞荐自《北京晚报》2007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