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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暄琐话]一次尴尬的旅行
作者:贺雄飞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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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从2004年开始,我就和“哲学乌鸦”黎鸣先生开始了在全国60所大学巡回演讲的“思想文化两万五千里长征”。2005年,由于在家写作《犹太人为什么聪明》一书,长征停顿了一年多。2006年11月21日,值参加南京大学黛安/杰尔福特·格来泽犹太文化研究所落成典礼之际,我们又出发了。我先去南京大学,黎鸣先生去湖南,然后在昆明会合。
       典礼仪式很隆重,南京大学的领导也很重视,许多犹太人操着流利的汉语发言。由于本人不是主要嘉宾,所以没有发言的机会,但是趁下电梯之际,我还是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向几位犹太朋友请教。我说:“我刚刚写完一本名叫《犹太人为什么聪明》的专著,你们作为犹太人,认为犹太人聪明吗?”一位年轻人回答:“我们犹太人一点也不聪明,否则怎么会两千多年流离失所呢?”在旁边的高乔克教授则自豪地回答:“我们犹太人当然很聪明,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开始学汉语了!”
       二
       参加完南京大学的活动后,我坐了56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达了“春光明媚”、海鸥满滇池的昆明。
       由于我在南京大学结识了肖宪教授,再加上我个人过去的知名度,云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的副院长瞿健文教授隆重地接待了我们。在接风午宴上,云大研究生院主任林文勋教授也出席了,据同来的另两位教授介绍,林教授是国家教育部历史学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云南大学教授、博士、博导,目前他的有关中国经济社会重新化分的理论在全国产生了巨大影响。这自然引起了我的好奇,我便向林教授请教说,您理论的核心观点是什么?他回答说:“核心观点是,目前中国社会的表面是烂,实质是变。”这一理论不仅赢得了崇拜林教授的另两位教授的再次鼓掌,而且也赢得了在坐的“北大才女”张曼菱女士的大加赞赏,她激动地站了起来,滔滔不绝地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对此观点我却不以为然,我开始向林教授提问了,您说的“表面”是什么意思?“烂”又是什么意思?“变”又是什么意思?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还未等我提问完,另两位教授便开始讥笑我,于是我被迫反驳:“众所周知,主宰一个社会的三大支柱是,政治、经济和文化,我分析您说的是中国经济的变化和发展,而且肯定是说变好了。但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背后的代价究竟是什么?中国的政治体制有变化吗?中国的文化有变化吗?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究竟是什么?按您和张曼菱大姐刚才的观点,在古代中国的农村中,从乡绅身上还能看到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成分,那么从现在中国农村的富人身上能看到什么?还能看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先进成分吗?目前中国严重的贫富两极分化、资源的枯竭、环境的污染和可怕的道德沦陷您又做何解释?有位犹太的经济学家名叫贝克尔,写了一部著作叫《家庭论》,主要观点是用经济学的方法分析家庭的好处,认为结婚有利于节约能源和节省开销,而事实上组成家庭的主要因素是感情,经济问题是第二个位的。因此,若单从经济学的角度来分析社会,未免过于简单。”这下可好,捅了马蜂窝,不仅那两位教授再次围攻我,连张曼菱大姐也开始批驳我,更加激动,更加手舞足蹈,更加口若悬河。我说,再给我5分钟的时间好吗?给一直沉默不语的黎先生10分钟的发言时间好吗?可惜的是,黎先生的发言刚开始了两分钟便被粗暴地打断了,气得黎先生把高脚杯的腿都拍断了,午宴不欢而散。
       三
       下一站是贵阳。
       贵阳大学的讲坛很气派,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四面通风,正中挂着孔子的像。但寒冷挡不住莘莘学子的热情,我和黎先生下午、晚上各讲一场,讲堂被围得水泄不通。书店送来我和黎先生的专著被抢购一空。
       四
       最后一站是梦寐以求的河南大学,犹太史专家张倩红教授接待了我们。
       经过扩招以后,许多大学被建设得非常气派,甚至连厕所也被修得和四星级宾馆的厕所差不多,但唯独缺少大师。河南大学有没有大师我不知道,但河大的围墙却非同寻常,远远望去,和长城差不多。
       演讲终于开始了,在一个上下二层的大讲堂开讲,我在二楼讲犹太学,黎先生在一楼讲哲学,真有“世外桃源”和“民主社会”之感。人很多,气氛非常热烈,许多孩子站起来和我辩论,有一个孩子甚至问我:“你在这里批中国传统文化,您觉得您比孔子如何?”另一个孩子则一口气向我提了19个问题,还用韩寒的观点批驳我;也有的学生站起来当面表扬我。
       演讲和辩论进行了3个多小时还结束不了,张倩红教授就提醒我,还要“签名售书”呢。于是,张教授就对同学们说,有问题的请举起手来,结果,全场几乎有三分之二的同学都举起手来。这使我很感动:“中国人终于开始思考了,在河南大学同学的身上我看到了中国未来的希望。”于是,我觉得签名售书很无聊,便一激动将书店送来的几十本书改成“签名送书”。没想到的是,同学们一拥而上,差点发生了踩踏事故,让人后悔不迭啊!
       我对和我交流的同学们说:“如果我拿出1万元钱来送给你们,还不发生人命事故?如果你们能够排着队让我签名那该多好哇!这不正是和中国的传统文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吗?我们刚才还在讲仁、义、礼、智、信,这些传统在哪呢?”
       五
       我和黎先生经过半个多月的旅途劳累,终于回到了北京。分手时,黎先生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第一,你做事过于激动,不应该将“签名售书”改为“签名送书”,后果不堪设想;第二,你在演讲时对“犹太教和基督教进行比较分析”时,过多宣传上帝,像个传教士。在中国过多宣传基督教信仰,会造成很大负面效应。
       我对黎先生提出的第一条批评意见表示接受,但对第二条意见不同意。我认为,连黎先生这样的哲学家都认识不了“上帝”,可见“认识上帝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啊!尤其是在信仰迷失的今天。
       六
       旅行结束几天后,我又应邀参加了“第二届商界精英论道擂台”,并做了“犹太人为什么聪明”的主题发言,结果再次引发了争论和围攻。
       在答辩时,我作了总结:“我现在才对犹太人的那两句格言有了深切感悟。第一句是剧作家拉斐尔的话,作为一个犹太人的意义是,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合时宜的;第二句是维特根斯坦的话,真正的哲学问题能够把握和解决的唯一地方是火车站。我在云南大学批云南大学的教授,在河南大学说传统文化的‘坏话’,在哲学家面前讲神学,在基督徒面前讲哲学,这都是不合时宜之举啊!”究竟是犹太人聪明还是中国人聪明?这将是我下一个攻克的目标。
       有趣的是,参加完这个论坛后,又有人邀请我去人民大会堂参加七彩集团的答谢年会。我决定回家开上我的车,发现轮胎却瘪了,我趴在地上修了半天,把崭新的一套西装弄得很脏。让修理工来修吧,对方却要乘人之危敲竹杠,讨价还价半天未果。修车着什么急,去一趟人民大会堂不容易,还是挤公共汽车去吧。
       七彩集团的答谢年会果然很气派,军队的少将和国家机关的高官去了不少,三流歌星去了不少,让人大饱眼福。尤其是在中央领导吃过饭的地方喝茶,每一个人都显得彬彬有礼。
       晚会结束后,搭《三农中国》和《农村农业农民》总编张自显先生的顺车也不坏。一路聊天很投机,结果却走过了站。耽误别人的时间很不好,赶紧下车吧,于是便孤身一人走在高速公路高架桥的人行横道上。看见自己家的灯光却回不了家,还要绕很远的路。
       旁边迅疾的汽车呼啸而过,让我很害怕,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万一有一个醉鬼酒后驾车怎么办?在中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人生如此荒诞。寒风中,我是最弱小、最孤单的那一个人。
       [姚育明荐自《大众阅读报》2006年1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