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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听过一个极度让我反感的笑话，一位生长在北京的老兄讲的。说的是一位农民进城，看到几十层的高楼，惊讶得不得了，就仰头一层层往上数。过来一名警察，大喝一声：“干吗呢？”农民说：“在数楼层。”警察再问：“数到多少层了？”农民十分谦卑地回答：“数到十八层了。”警察走后，这人得意地对同伴说：“其实我数到二十八层了，瞒报了十层。”
       这个笑话似乎要说明农民的愚蠢、可笑和爱小便宜，可我没笑出来，讲笑话的人很是尴尬，因为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只觉得这是城里人编出来故意损农民的。
       现实中有些新闻比这类笑话让我更不舒服。《新京报》报道说河南一个农村老汉，喜滋滋送孙子来北京上大学，坐47路车不知道从中门上车，而走前门被售票员训斥，引起争执挨了一顿打。
       这个性子火爆的售票员在一个农民面前，牛气的资本是什么？无非他在这个城市工作，他更熟悉这个城市的种种规则，而农民不熟悉，难道理应受到训斥和奚落？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就说过这类事情，农民进城不明白红绿灯干什么用的，不是因为他比城里人笨，而是因为他欠缺这方面的教育，因此就没有这类知识。他还举例说自己的孩子在乡下，捕蝴蝶就远不如乡下孩子灵活。我小时候，村里还住着几位知青，农民经常拿他们取笑，因为他们对乡下生活不熟悉，常闹出将韭菜当小麦的笑话，难道是因为他们笨吗？那是因为在乡下，农耕文化是主流，他们在学校了解的东西没多大用处，变成了被人笑话的边缘人，和农民进城被笑话一个道理。记得我第一次看到电灯时，真觉得稀奇，忍不住来来回回拉了十几次开关，看电灯亮了又灭了，灭了又亮了。那个原生态歌手“羊倌歌王”，青歌赛上错将他国国旗当成自己国家的，惊呼痛苦者有之，谴责其知识贫乏者有之，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如此？人家能用歌声折服台下人，说明他的天赋很好，不识国旗有错，但责任不在他，而在那些不能让他接受起码教育的人。
       从前门上车或者从中门上车，本来就没什么区别，城里人定下了规矩便有了区别，外地来的农民凭什么就一定知道，应走中门而不是前门？知晓这样的知识有什么困难的，下回这位大爷就不会犯这类错误了，只是挨一顿揍的代价太大了。每个人包括那位售票员，能保证自己的生活中，不会犯走错车门之类的错误？
       能养大一个来北京读大学的孙子，说明那位老农不笨，也许还是乡里的能人，进城却被人视为没见识的“笨蛋”。我们现如今住在城里的人，都和这位老农的孙子一样，本人或者自己的祖辈，并不遥远的从前就是个乡下人。
       ［乃源荐自《聊吧》2006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