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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浊扬清]中国作家的“硬伤”
作者:蒋元明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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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现在缺乏文学大师,已是不争的事实。巴金的去世,好象在宣布一个大师时代的结束。他是在101岁高龄走的,在他病重和走之后,谁来执掌中国作家协会帅旗,竟成了一个焦点。
       关于文学大师,在刚刚开过的文联、作协盛会上,总书记胡锦涛在他的报告中还特别关注:“只有既具有高尚精神追求又具有高超艺术才华的文艺家,才能成为人民群众推崇的文艺大师。”想想看,够这个格的文学家今天能有几个?
       所以,继茅盾、巴金之后新当选中国作协主席的铁凝女士说:这之前的主席是文学丰碑,我和文学丰碑没有可比性。有的作家说得更明白:“中国(文坛)的巨人时代结束了,平民时代到来了。”丰碑也好,巨人也罢,都可以看成是大师的另一种说法。“文学大师”已经成为一种时代的呼唤了。
       关于文学大师缺乏的原因,中国作家圈里相当流行的意见认为,主要是社会生态环境的原因,最有力的证据是,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那些大师们,都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造就的,到后来活着的大师们也没什么像样的作品,更别说出什么新的大师了。这种说法似乎有板有眼,也大有市场。然而,现在却有老外出来挑战这种说法。
       顾宾,波恩大学汉学教授,是德国最著名的汉学家之一,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介绍和研究方面堪称权威。去年他在德国发表了中国20世纪文学史;最近又作了一个报告,关于21世纪中国文学存在的问题,其中特别指出当代中国作家的“硬伤”,一不懂外语,二瞧不起自己,因此难出大师。
       顾宾教授分析说,如果要分1949年以前和以后的中国作家,会发现,以前那些作家的外语都不错。张爱玲、林语堂、胡适,他们都能用外语写作。有的作家两种外语都没问题,比如鲁迅。而以后,基本上找不到一个说外语的中国作家。所以,他不能从另一个语言系统审视自己的作品。另外,他只能看翻译成中文以后的外国作品。结果中国作家对外国文学的理解和了解是非常差的。他举例说,他接触的中国作家到外国来,完全依赖他们这些汉学家,连一句外语都不会说。以前的中国作家认为,学外语会丰富自己的写作,而现在的却说,学外语会破坏他的母语创作。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年中国没有产生伟大作家、为什么现在这些作家比不上以前的作家的重要原因。
       更让顾宾教授不可思议的是,最看不起中国文化、中国文学的不是我们外国人,而是中国人自己。中国人不给自己的文化和文学以地位。他举例说,他去年在德国发表了中国20世纪文学史。中国知识分子,他几乎所有的朋友包括作家在内,听到他写这么一个东西,他们说,你别写,没什么好的东西,都是垃圾!他们自己看不起自己,互相看不起。他怀疑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中国的文学也能相应发展。
       如果顾宾是一个中国人,这样贬低俺们作家,我说不定想抽他,可他是一个老外,远了够不着不说,人家还是个汉学家,而且辛辛苦苦写了一部中国文学史,已经很仗义了。平心静气想一想,德国老外说的两条不难求证:有多少知名作家懂外语,会用外语写作,一调查就清楚了。至于“垃圾说”就根本不用查,这是相当一个时间以来的相当普遍的流行观点,只要在大大小的作家圈子里都有能听到这种宏论。“文革帮”否定了17年,说是黑线统治下“毒草”丛生;“现代生帮”则否定五十年,说文学“垃圾”遍野。今天缺少文学大师也就罢了,却还拿过世的文学大师开涮。比如,说鲁迅有什么,没有写过长篇,几个短篇,一堆杂文,怎么能撑起来?自然郭沫若、茅盾也不行,郭沫若简直就不值一提,就该打入十八层地狱,茅盾早就排挤出“十大大师”排行榜了。今天的作家可了不得,全国一年出版五六百部长篇巨著,有的作家一年能炮制出几部长篇,年纪轻轻就著作等天(不止等身),之所以还不是大师,就因为有那些老家伙挡着,搬掉他们,大师交椅就该哥们几个坐坐了,皇帝轮流做。当然也有客气办法,讲民主,海选大师,一选就出来“十大”。山中无老虎,猴子也充数。这选大师跟选“超女”是一个套路。“文学超女”,是靠造势造出来的,属于选秀活动,要写进文学史就有点难,德国顾宾教授肯定就不认这个账。当然,顾宾毕竟是个外国人,他知其一,不知其二,中国作家圈里,有瞧不起自个儿的,也有自命不凡的、互相吹捧的。一会排行南张三,北李四,一会又变成东赵四西王五,版本太多,变化也太快,“城头变幻大王旗”,根本就没个准儿。浮澡加浅薄,能出大师只有活见鬼!
       关于中国文学大师的缺乏,中国相当多的作家与顾宾教授的区别在于:前者强调社会客观,后者看重作家主观。客观不是作家就能改变的,托尔斯泰、泰戈尔、鲁迅所处的社会环境未必就是和谐社会,鲁迅到死还背着“通缉令”。主观却是可以把握的,但那就要勇于担当,要解剖自己,比较痛苦。这就是文学大师鲁迅永远值得有良知的中国人和外国人敬重的原因。
       [翟明荐自《环球时报》2006年1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