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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同窗好友中，数他最有出息，十几年前，他就被提拔到某机关当上了处长。
       一次同学聚会，几盅酒进肚，他便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很多令我们这些圈外人惊诧不已的话——
       “说实在的，像今天这样的吃喝场面，各位可能一年也碰不上几回。但我就不同了，下面的同志请我吃饭喝酒，送土特产，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甚至成了负担了。要我说，党风和社会风气，这些年可是越来越成问题了。例如，过去我们出差，下面的同志请我们吃!现在好了，你坐在机关里人家就主动上门来请你‘聚一聚’。在哪儿聚呢?当然是饭店。吃饱喝足了，还要去桑拿按摩，跳舞唱卡拉OK，最后谁结账?当然是下面来的同志。”
       “这座城市的大饭店；这几年我几乎是吃遍了。吃就吃吧，唯独这个钱，是我心中最后的防线了。可现在，我感到越来越难办了。你要是把钱退了，别人可能会说，怎么，嫌少啊!想出风头，想露一手啊?要是真廉洁，饭也别吃酒也别喝啊?你抽的红塔山，是自己买的吗?有能耐你就一尘不染啊?”
       “不错，我手里是有点权。但项目应该在哪里上，钱应该在哪里投，却不是由请客或送礼多少来决定的。可现在就这么个社会风气，下面来的同志害怕没烧香就请不来佛，所以不论是收礼的佛还是不收礼的佛，反正是见庙就烧香，见佛就送礼。事情办成了，他们以为是送礼的结果，以后自然送得更勤了；事情没办成，他以为没送礼或礼送得少了，于是以后更来劲儿了。”
       “说心里话，过去我特别厌恶拉关系、请客送礼的庸俗作风。可现在一看，大家都在这么搞。但我有一个原则，太违法的事我不干。可如果‘世人皆醉我独醒’，不仅吃不开，也行不通。我承认自己在一天天学坏，我不甘心，又没什么办法。”
       “这两年，收受礼金的不正之风越刮越凶，不光是下面的人给我们送，我们也给上面送。至于我自己，给别人送钱的事我干过，但收钱的事，还没干过。碰到几次人家送钱，我都坚决退回去了。但是，土特产我收，饭我也吃。你问我的心态?跟着顶头上司出差，领导如果收了，我也别独出心裁，随大流就是了。如果这次出差我就是最大的官，我带队，我也没办法不收，和我一起去的同志会骂：你是头儿，路子广，这点东西看不上眼，肯定是想拿更好的，可我们这些兵，这点好处你也不让拿，也大黑了。我们机关有位处长过去很廉洁，坚决不收礼品，东西送来推不掉，就留在招待所。结果传来传去，竟然传成礼品太多拿不了。下面的同志意见也很大，后来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我到底有点自不量力，还是把处长的一席话用我这支无力的笔写了下来。但好长时间，我都把它放在抽屉里，不愿再看，怕徒增心中的忧思；也不敢把老同学的聊天发表出去，怕有人对号入座影响老同学的前程。不过近来我想，现在拿出来公布于世，也没什么关系了，因为我的同学日前已被免去处长职务。至于原因嘛，据说是他们单位查出一起多人贪污受贿的窝案，我的老同学也受到牵连。
       [杨孔翔荐自《平民杂文》2006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