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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象杂记]让我不解的三种异行
作者:刀尔登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6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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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种是对饭店的无限热情。我曾在一个乡里扶贫,乡政府穷到两手空空,便在院子里养了一大群鸡。干部们每周数次到国道边的一家饭店去聚餐,带着鸡去,可以省些菜钱。
       要说是社交的需要,这些人本天天混在一起,要说是为改善饮食,我去过他们家里做客,晚饭的内容比那家饭店可强多了。乡长也承认,乡干部提着大呼小叫的公鸡走向饭店,并不雅观。但没办法呀,他说,大家都喜欢。
       我刚到的时候,院里还长着好些大树,后来被砍掉了——换钱付饭账。林业局来人要罚款,但没有罚成,自己反被灌醉,白白多给了乡干部们一次吃饭的机会。
       此风浸染全民。刚就业的年轻人,往往把收入的一半花在饭店里;踏入“高收入群体”的人,不如此便不能表达成功的喜悦;脑子的一半用途,是用来照料肚子;晚上去哪里吃饭则是白天的永恒话题。我们用嘴来探索这个世界,用舌头格物,用肚腹来保存对宇宙的知识,而宇宙万物显然是分为两类:一类是煮得熟的,一类是煮不熟的。
       但与另一种怪异行为——看足球相比,它又不算什么了。踢足球是种美德,但我完全不能理解爱看甲A、中超之类比赛的人。以前,还可以解释为由盼望“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热情驱使,但后来不是已经“冲出”、“走向”过了吗,还想干什么?
       职业联赛难道不是我们社会的一处溃疡?在那里,新闻都是丑闻,诺言就是谎言,肮脏的交易层出不穷,公开的欺骗轮番上演。社会容忍这样一种现象长期存在,已是很难理解的事情,而且,还有那么多球迷心甘情愿地殉以激情,实在不可思议。受虐癖?斯德哥尔摩症?这么说可能太严重了,但我每次在马路上碰到浩浩荡荡的球迷涌出体育场,兴奋地四散而去时,都要停下来看上一会儿——这是宇宙间的异象,不是在哪里都能见到的。
       看足球毕竟只带来智力的损失,而炒股票的损失可是双重的,精神物质都歉收。大户我不认得,不敢妄谈,我认得的一些散户,每个人都能举出一百个例子,证明中国确曾有散户炒股发财,就是谁也不肯介绍我结识一位那样的高人,让我握一握幸运的金手。这些炒股的朋友,个个精神饱满、智力出众,却甘蹈死地而不悔。就在前天,其中的一位,宣布他要再次大举入市,理由是:“跌破了一千点呀!”这不是一般人能说出的话。另一位,某日在电影院前,与熟人攀谈,然后附耳告诉我:“这家伙最近炒好了。”你怎么知道?我问。他说:“你看他老婆,穿了双新鞋。”——我的这位朋友,一向连自己有几只脚趾头都不甚了然,居然关心到别人的鞋子上,令我悲痛不已。
       我对股票一窍不通,没资格评论,但对炒股的人多少还能看懂一点。我去交易所参观过,能感觉出那种又紧张、又神秘的气氛,确实令人兴奋,像是和平年代的战场,每个人都自以为是将军。人们想挣钱,我理解,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用炒股的办法。在我看来,把钱丢到天上去,落回自己衣袋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前面提到的要“大举入市”的朋友,卖过几年衣服,然后在股市输到身无寸缕。跑到日本去,鬼知道他在那边干了些什么,带回钱来,又输掉。辛苦工作了几年,现在又要入市,我估计他不日又将东渡了。我劝他说,如果喜欢赌博,可以打打麻将,输也输得明白,让对面的胖子赢了钱去,还可以做个人情。他说,你不懂,炒股不是赌博。我想了想,还真不是。
       [倪早菊荐自《智慧》2006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