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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现实]农民工的“情人节”
作者:符 号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6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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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学家李银河关于性权利的演讲成了当下的热门话题。她对于性自由、“性解放”持相当前卫的观点。不过,我更关心数以亿计的农民工最基本的性权利,不怕您笑话我思想“后卫”。
       接触到不少长年在外的打工族,和他们交谈时,常流露出夫妻常年不得相聚的苦楚,有的夫妻在一地打工,由于租不起住房,想多省些钱供家里的小孩读书,不得不各自住在集体宿舍,过着夫妻长期分居的生活。这事让我感慨不已,也让我想起前一阵炒得很火的中国“情人节”。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牛郎织女七夕鹊桥会,充满凄情的诗意。然而将它定位为“中国的情人节”,却未必符合实际。你想牛郎织女恩爱夫妻一年只见上一次面,未免太残酷,太有违人性、人情。虽然秦少游先生曾经高度评价过这种爱情模式,称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是不知少游先生本人,是否很乐意同他的夫人一年只见一次面?
       今日数以亿万计的农民打工族,其实就是当今数以亿万计的牛郎织女。为了生存与富裕,不得不长年离家别乡、离妻(夫)别子(女),到城里去建楼、修路、卖菜、送货、当保安、作保姆、挖下水道、做计件工……他们只能在春节回乡回家去团聚一回;甚至不能如传说中的牛郎那样,将小孩带在身边,而是丢在老家由老人照料。由于没有城市户口,在城里上学要多交不少的钱。歧视加上各种名目的收费,让收入本来就接近生存底线的他们难以承受。城乡二元户籍制度有如王母娘娘手中的簪子,给他们划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银河。岂止七夕不得相会,就是五一、十一这些法定的节假日,于他们也形同虚设;一百多年前世界劳工组织规定的“八小时工作制”,一百多年后依然徒有其名。
       看城市的路灯下,三五成群头发蓬松肤如铜色身强力壮的男子,或者簇在一块发育饱满略带土气的女子,各自闲聊,打闹,逛马路、“斗地主”,或者以饥饿的眼神茫然投向路过的异性,不可抗拒地被地摊上印有性感女郎的书刊吸引。低质廉价的录相厅是他们惟一光顾得起的娱乐场所,防空洞改造成的录相厅里,是清一色的“快乐单身汉”。当城里人住在宽敞明亮、温馨舒适的高楼大厦享受男欢女爱时,住在低矮潮湿工棚里的他们,顶多也就发发短讯寄托相思,或者伏在灰暗灯光下写信,却无法享受电话的“高消费”。夫妻的长期分居,性生活的缺失,使他们患有不同程度的性压抑症。没有城市户口没有可承受的经济条件,他们无力将家属接到城里。有的夫妻同处一地,却不得不住集体工棚。长期的心神不宁,焦躁,疲劳,亢奋,为小事而大动肝火,也极易造成潜在的工程质量和产品质量问题,成为一大社会隐患。
       只有在不可阻挡的传统节日春节,那个把星期、十天半个月内,他们才能享受夫妻儿女团聚的快乐,释放一年劳苦的辛酸。用他们中的“粗话”说,叫做“饿的时候饿死,撑的时候撑死”。
       为了轮上这个久盼的“情人节”,一年的辛苦不说,还得在春运的“鹊桥”上疲惫奔波受尽艰辛。为买到一张坐票或者站票,要顶风冒雪彻夜地排队;要忍受车票涨价的打劫、黄牛党的敲诈、小偷的欺侮乃至监管人员的呵斥;十几个小时无水供应、没法上厕所的尴尬,也不算稀奇。当半个多月甚至个把星期过去,他们又得为生计上路,重新去过那种牛郎织女式的生活。如此年复一年周而复始,牛郎变牛叔,牛叔变牛翁;织女成织婶,织婶成织婆,是痛楚的宿命的轮回。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程朱理学主张“存天理,灭人欲”,然而“灭人欲”正是“天理”所不容的。撇开民工的生存状态、自然需求,一味进行所谓道德教化、观念指责,是不公平的也是乏力的,全社会理应关心他们的境况,多一些生命的关怀。起码为他们过正常人的生活创造必要的条件,哪怕是解决平时一起打工的夫妇用房这样的“小事”。
       从大范围讲,确保公民享受法定节假日的权利;打破城乡壁垒,尽快出台更为人性化、和谐化的户籍管理制度,势在必然。从长远讲,让农民工与其他的职工平等地享有休假探亲制度,也应逐步建立,并最后成为劳动保障法的条文。这也是我们的社会保障每个成员的基本人权的题中应有之义。
       故此,窃以为农民工的“情人节”,不在七夕而在春节。
       [刘畅荐自《工人日报》2006年9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