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专题·爱]一辈子
作者:莫小米

《意林》 2008年 第04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说说一个女人的一辈子。不是我说,是他说。
       他说:当年我和她是初中同学,我们的学校就在风景秀丽的杭州西湖边。我数学特别好,她呢,每门功课都特别好,包括音乐、体育在内,演过《白毛女》里的喜儿。她常常来我家玩,我母亲非常喜欢她。
       他说:初中毕业,我因家境贫寒当了小学徒,而她上了杭州高级中学,又考取了北京大学外文系,与一高干子弟谈上恋爱。可是不久她被男朋友甩了,有些轻微的精神分裂,只得休学回家。
       他说:她在家休养。我去看望。她对我很好,可是拒绝我的求婚。当时是解放初,北大学生很了不起的,街道专门派一名干部照料她,陪她去看病等等。我万没料到,她竟然怀上了那干部的孩子。后来她病愈复学。那男的开除公职,带着孩子下放农村。
       他说:她的拒绝倒成了我的动力,我在做工之余发奋努力,也考上了大学,同样是外文专业。我想等我大学毕业了还要去找她。可是等我大学毕业后,她已经人介绍,嫁给了大西北的一个工程师。她结婚一年后,丈夫成了右派,她带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回到她母亲身边。我能不能去找她呢?不能,因为我也成了右派。
       他说:许多年后我回到杭州,得知她已经嫁给远郊的一个农民。我去看她,她皮肤粗糙。身材臃肿,彻底的农妇模样。我离开时,她说要送送我,送出屋子,遥出院子,送出村子。你猜遥到哪?一直送到了我们当时一起读初中的西湖边上。有十多里路吧。
       他说:再次见她是在精神病医院了,她目光迟滞,表达含混。但当我要走的时候,她忽然跪下来,抱住我的腿。用非常清晰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救救我!”
       他说:最近我在一个非清明亦非冬至的日子去了她的墓地,我眼前呈现出来的,依然是花季少女的她——在苏堤上展跑,在湖边休息时,她擦着额上的汗。美极了。
       他说:我们连手都没有拉过。
       他说了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子不幸的一辈子。这个不幸女子,被一个男人牵挂了一辈子。
       (陌上蝶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