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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感动]痛,源于上帝的爱
作者:一 盈

《意林》 2007年 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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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特殊群体里,他是一位名人,甚至是一面旗帜。
       在新浪博客里,他拥有居高不下的点击率。他写日记,日复一日。许多人追随他的文字,但只在夜深人静时才敢点击,因为那三个令人心悸的字眼:“艾滋病”。
       他是一名艾滋病患者,HIV病毒已经在他身上停驻了13年之久。但是,你却无法从他的日记里找到悲观绝望、阴森恐怖。反倒是笑话、调侃、音乐、电影……一片勃勃生机。
       他说,我不是写“死亡日记”的。死亡,远远不是终点。
       缄默的尊严
       约见李想并不容易。并非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而是由于他的忙。因为肩负太多工作,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空中飞人”。第一次打电话时,他在赶飞机途中;第二次打电话时,他刚下飞机;第三次打电话时,他马上又要参加一场大型会议……终于等到采访时间了,我却不由得忐忑起来。毕竟,他是一名艾滋病患者,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画上句号。
       然而,令我吃惊的是,当我来到医院采访时才发现这不是一间病房,而是一间由病房改造的办公室。朴素而充实,文件堆积如山。几位年轻的工作人员正面对电脑紧张忙碌着。其中有一个领导模样的清瘦男士,一手拨弄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拿着手机发号施令,语气凌厉果断。待“命令”结束后,他转过身,面对我,微笑道:“你好,我是李想。”
       很年轻的一张面孔,清秀、俊逸。尽管肤色苍白如纸,脸颊深深凹陷,但笑容却是明朗的,一如窗外秋日的阳光。
       一时间,我甚至有些迷惑。这真的是一位艾滋病患者吗?他身上真有那种令人闻风丧胆的HIV病毒吗?
       除了艾滋病,李想还是一名血友病患者。目前,血友病已经严重破坏了他的膝关节。他的膝盖一直在出血,左腿接近残疾,每前进一步都无比痛苦艰难,所以不得不依靠一根拐杖。拄着这根拐杖,李想陪我慢慢行走在洒满阳光的走廊里,接二连三讲着俏皮话:“前天电视台打算采访我,被医生拦住了。她们说,要了解艾滋病人,别找李想。因为他根本没有艾滋病人的心态。所以,你可能找我找错了。”
       我笑了。看着他艰难的步伐,冷不丁问:“现在,你疼吗?”
       “疼,”他坦白地点头,“疼得刺骨。”
       “为什么不说出来?”
       他淡淡地笑:“这是保持尊严的一种习惯。”
       生命的色彩
       其实“李想”是他的化名,没有太多人知道他的真名。
       在中国,艾滋病患者都会给自己起一个化名,用于医院的治疗和记录。当然,更是用来隐匿真实的自己。他给自己取名“李想”,即“理想”之义。“我是理想主义者,但不想变得悲观,要像现实主义者那样行动。”
       对于刚过而立之年的李想来说,生命的色彩有两种:白色和红色。白色是医院的颜色,而红色,却是血……
       李想一出生便患有血友病。这是一种与X染色体基因有关的出血性隐性遗传病,大约每5000~10000名男性中就有一个血友病患者。据介绍,患者从出生几个月起,便会反复出现自发性出血,遭遇痛不欲生的疼痛。
       很不幸,李想被上帝选择为这个“万分之一”。从孩提时,他便常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出血被送入医院接受输血。尽管身体如玻璃般脆弱,但优秀的他还是在父母的呵护和自己的坚韧中磕磕绊绊长大了,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一所重点大学中文系。
       念大学时,李想常常和朋友一起畅想未来:“不想当记者,因为良心太脆弱。也不能当政客,看不惯官场的污浊。所以,我打算当企业家。”
       然而,他的“企业家”之梦早早夭折了。由于输血,他被感染上HIV病毒。大二那年,在学校组织的义务献血中,他的HIV检测呈阳性。“当接过那张薄薄的化验单时,我愣住了,仿佛猛一下子跌入无底的冰窟窿里,浑身哆嗦,眼前一片模糊……”
       那天,他如同游魂般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竟然走到郊外的一个小湖边,跌坐在湖边的沙滩上,放声大哭。“枯树如骨,遍野荒芜”。他的世界满目萧瑟。
       “有没有想到过自杀?”我很残酷地问。
       他停顿半天。许久许久,缓缓地说:“有。只是我很快发觉艾滋病并不是那么快、那么痛苦、那么令全家人蒙羞地死去。所以,我挺了过来。”
       他没有逃避,没有自杀,没有报复……而是选择了面对。为了治病,他告别学校、告别自己暗恋的女孩,只身来到北京,成为一名携带着HIV病毒的“北漂”。
       现实主义的“填坑人”
       “如果你正在轻快地走路,突然被一个隐蔽的大坑绊倒了。这会儿你将怎么办?”李想问我。
       我想了想,说:“我可能会哭,会诅咒。”
       李想笑道:“我不会骂,而会召集其他被绊倒的人把坑填平,免得更多的人再被绊倒。而且,这个填坑的过程,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自救。”
       事实上,他的确是这样做的。
       在北京,李想就职于一家知名的网络公司。他痴迷并精通于网络,凭着自己的聪慧机敏,短短两三年工夫,便从初级客服人员荣升至网络主管。在上世纪90年代网络泡沫的岁月里,如果没有那些HIV病毒,谁也不敢断言李想不能成为下一个张朝阳,中国又多了一位数字英雄。
       但体面生活的背后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和任何一位艾滋病感染者一样,李想也不得不处心积虑地掩饰、撒谎,戴着面具呼吸。工作之余,他秘密参加联合国艾滋病中国课题组,多次代表中国艾滋病患者进行国际交流与培训,在国内外开展演讲。
       如今,31岁的李想拥有太多头衔:《携手》副主编、中国性病艾滋病防治基金会理事、中国性病艾滋病防治协会理事、全球基金中国国家协调委员会(CCM)成员、全华艾滋网络(GCAN)理事会委员……作为艾滋病领域的一位风云人物,他多次参加世界艾滋病大会、国际NGO(非政府组织)活动,甚至成为联合国主席安南家的座上宾。
       如果还有来生
       事实上,如果没有艾滋病,李想或许会去报名参加贾宝玉的海选。无论从形象到内涵,他都有胜算的把握。但是,很不幸,这个世界对他关闭了太多扇门。
       “不要这样想,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反过来安慰我,“要相信上帝是公平的。他会在你的双手中放满礼物。只不过有的左手多一些,有的右手多一些。比如我,健康少了一些,但其他方面我会很富有。”
       这里的“其他方面”,是聪明、智慧、思想和爱。他说,生病的日子如同坐禅。艾滋病就像睡梦中的那个电话铃声,猛地把你从浑浑噩噩的梦中惊醒,从而深入地思考人生、珍惜生命。比如痛苦时,他告诉自己和病友,痛苦是上帝对我们的爱。他希望我们成长、感悟,能够体会和珍惜幸福,能够以同情之心对待他人,能够手洁心清、爱人如己。提到死亡时,他平静地微笑:“终点,一定是一个新的起点。所以,不必恐惧。”
       (月汐摘自《读者·原创版》图/毕传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