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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幼稚园大学
作者:龙应台

《意林》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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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班大三的学生,聪慧、用功、循规蹈矩,标准的好学生。
       看完期末考卷,批完论文报告,我把总成绩寄出,等着学生来找我:0分或是100分,他们总得看着卷子的眉批,与我印证讨论过之后,才能知道为什么得了100分或0分。
       假期过去了,新学期开始了,学期又结束了。
       学生来找我聊天、吃夜宵、谈功课,就是没有一个人问起成绩的事。
       有一个成绩应该很好的学生,因为论文的注脚写得零乱散漫,我特意大幅度地降低了他的分数,希望他来质疑时告诉他一个教训:作研究,注脚与正文一样重要。
       但是他也没有来。
       等了半年之后,我忍不住了:“你们为什么不跟教授讨论成绩?”
       学生面面相觑,很惊讶我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一位学生说:“我们怎么敢呢?教授会很生气,认为我们怀疑他的判断力,不尊重他的权威。去讨论、询问或争执成绩,等于跟教授挑战,我们怎么敢?”
       那么,假设教授打了个盹,加错了分数呢?或是一个不小心,张冠李戴呢?或者,一个游戏人生的老师真的用电扇吹考卷来决定成绩呢?
       逐渐我发觉在台湾当教授,真的可以“get away with murder”,可以做出极端荒唐过分的事而不致遭到学生的反抗,因为学生被灌输了20年“尊师重道”的观念———他们不敢。
       有一天,一个泪眼汪汪的女学生半路上拦住了我的车子说:
       “有个同学扭伤了脚踝,您能不能送我们下山搭车回台北?我拦了3辆路人的车,他们都不肯帮忙!”
       好吧!于是泪眼汪汪的女学生扶来了另一个泪眼汪汪的人,一踱一踱地进了我的车。
       下山只有几分钟的车程,可是车后两个人拼命掉眼泪、吸鼻涕。受伤的哭,因为脚痛,想妈妈;没受伤的也哭,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情况。
       事实上,这个惊天动地的“情况”只需要两通电话:第一通打给校医,第二通打给计程车行,如此而已。
       我很惊异地看着这两个女生哭成一团。她们今年20岁,正在接受大学教育,可她们独立处事的能力还不到5岁。
       (赵子摘自《星洲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