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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感动]四口之家
作者:温斯·史密斯

《意林》 2006年 第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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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菲是1990年9月到我们家来的。它的母亲是一只叫曼迪的母猩猩。在苏菲出生后就把它抛弃了,这一切都发生在英国的切斯特动物园。我是这家动物园的饲养员。这件事发生后,园长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问我是否愿意抚养这个没妈的小猩猩,我有些喜出望外,因为在这家动物园工作,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抚养一些小动物。但是,我刚刚知道妻子奥黛丽怀孕了,我不知道她对这件事情会有什么看法。
       奥黛丽只想了一会儿,就兴奋地说:“也许这对我们自己的孩子来说是件好事情,我需要给它准备什么东西吗?”“不用,别担心。我今天下班后就把它带回来。”
       下班后,我把小猩猩用毯子包了起来。放在一个纸箱子里,里面又放了一个热水瓶,然后就开车带它回家了。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这个小小的、同人类有许多类似基因的小生命真的就是黑猩猩。她很小,还不到一公斤重。它的后背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毛,可是,它的前胸和手臂却一点儿毛也没有,非常光滑。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苏菲。我们用婴儿奶粉喂它,因为它太小,就用滴眼药水的小管给它滴奶喝,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尿布,就用一个小塑料袋,把下面的两个角剪开,中间垫些棉花给它当尿布。一开始的几周,苏菲大部分时间都静静地躺在纸盒里,它会盯着天花板看,自己踢踢腿玩儿。如果它觉得没人理它,它就会高声尖叫。它试着用手或脚来抓东西,同人不一样,黑猩猩的大拇脚趾可以弯曲,像手指一样,这样它们可以用脚来抓住树枝。
       我尽量像对待黑猩猩一样对待苏菲,显而易见,不久,它就认为我是它的妈妈了。我非常注意使用妈妈这个词,因为黑猩猩同它们的父亲没有什么亲情关系。我和妻子奥黛丽非常宠爱苏菲,我们给了它我们所能给的一切爱。可是,我却总是有一种负疚感,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永远是这样的。总有一天苏菲要回到它的同类中去生活。
       与此同时,我和奥黛丽也在等待我们自己孩子的出生。
       1991年4月8日清晨,奥黛丽开始宫缩。我把6个月大的苏菲带进卧室,然后偷偷地溜出来把门锁上。我们开车走时,看见苏菲把脸紧紧地贴在窗户上,尖叫着求我们回去,我心里非常难过,可是,我们不能带一个黑猩猩去产院,我想医院是不会同意让一个黑猩猩进产房的。那天下午,奥黛丽生了。我告诉她:“是个男孩!”
       我们给儿子起名叫奥里夫,我们带他回家后,苏菲对这一切感到非常好奇,但它对我们家的新成员非常温柔。现在,我们是四口之家了。两个婴儿一起长大,他们不久就形影不离了。苏菲总是在奥里夫的围栏边爬进爬出,玩他的玩具,不久,奥里夫就学着姐姐的样子,也开始从围栏里爬进爬出。接下来,苏菲就教奥里夫怎样爬过楼梯上防止孩子坠楼梯的栏杆,这可真是让我们头疼的一件事。黑猩猩小的时候非常喜欢笑,苏菲一开始时是轻轻地笑,后来,就变成了开怀大笑。它的笑是那么富有感染力,你不自主地也会跟着开怀大笑起来。
       一天,我决定带全家人一起去吃饭,我抱着苏菲上楼,想把它锁在房间里。大概是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它一下子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从后门跑了出去。结果,我们发现它坐在车里等着我们。它自己打开了车门,进去后又把门关上了。面对这样强烈的反应,我们还能怎么样呢?只好带它去吃比萨饼。我把苏菲放在我的夹克下面,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勉强让一个焦躁不安的黑猩猩安静了一会儿。可是,一闻到比萨饼的味道,就再也控制不了它了。我把它藏在一个角落里,这样,店里的工作人员就不会注意到在我们中间还有一个小黑猩猩在吃比萨饼。可是,对于奥里夫来说,这一切好像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晚上,苏菲和奥里夫同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我必须说明的是,那是一张很大的床。奥里夫睡在我和奥黛丽中间。苏菲总是坚持睡在我的胸口上,这对我和它来说都不舒服,所以,每天在它睡着后,我就轻轻地把它放在我的身边。
       苏菲18个月大时,我就让它自己睡,从心理上给它断奶。每当睡觉的时候,我就把它放在一个空房间里的小床上,跟它一起躺着,直到它睡着为止。然后,我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奥黛丽和奥里夫的身边。尽管如此,每天晚上苏菲还是醒来,哭着打开我们的房门,爬上床来,躺在我的胸口上,紧紧地抱着我。我决定在动物园给它断奶。
       虽然,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苏菲总有一天要返回动物园。可是,当那天来临时,它的离去对我们仍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非常想把苏菲留下来,变成我们家的一员,可是,我知道这样做非常不现实,也非常自私。毕竟,苏菲是一只黑猩猩,它不是人。它需要一种生活在自己同类中的自然生活。另外,苏菲也并非归我所有,它归动物园所有。
       苏菲和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是1992年4月29日。我和奥黛丽心情都非常不好。它在我们的床上睡了最后一晚,睡在家人中间十分安全,它很快就睡着了。奥黛丽早早就起床了,它要喂苏菲早餐,接下来,我就要上班了。奥黛丽含着眼泪亲了亲苏菲,紧紧地抱了抱它,对它说:“再见了,孩子,你要坚强!”对苏菲来说,这天与其他的日子没什么不同,它对它生活中要发生的巨大变化一无所知。那天,我一直忙于工作,害怕晚上不可避免的分离。我在动物园待到很晚,跟苏菲在一起玩。我能感觉到它很累了,正等着像往常一样在回家的路上睡上一觉。我们的计划是先把它的摇篮放在动物园厨房里,让它在这个地方呆几周。它对这个摇篮已经很熟悉,可以高高兴兴地自由出入摇篮。所以,我要走的时候,它立刻就跳了进去。等它一转身,我立刻就把厨房的门锁上了。苏菲尖叫着跑过来,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我离开了大楼,苏菲的哭喊渐渐消失了。我的心中有一种内疚和悲伤的感觉,我辜负了孩子对父母的那种信任。
       回家后,我在厨房里见到了奥黛丽,我极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她说:“没事儿,它走了,它会没事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声音就变调了,我们两个人都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时间一周一周过去了,我和奥黛丽一直很悲伤。奥里夫也好像知道了什么,他也非常安静。他从来不知道没有苏菲的日子是什么样,现在,他只能一个人玩了。
       苏菲更是非常伤心,它背对着墙,身子摇来摇去,不停地哭泣着,就像世界上所有被遗弃的孩子一样。我们让苏菲回归同类的计划并不成功。我严格地遵守动物园的规定,对人工饲养的黑猩猩要用8周的时间来疏远感情。可是,8周一过,我就去探望苏菲,它一见我就伸出手来,希望我能救它。我坐在苏菲的身旁。可以看出来它的日子不好过,它的嘴是肿的,上嘴唇划破了,耳朵上也有抓伤。我在它的身边一直呆到天黑,它靠着我躺着,我在它的耳边轻轻说:“我会把你救出去!”可是,它的悲惨遭遇还在继续。
       我一直在想如何同动物园的经理们谈苏菲的事情。终于我等来一个机会,我被任命为肯尼亚黑猩猩保护区的经理。动物园同意让苏菲和我一起去非洲,把苏菲永久性地租借给我。我对这一切几乎不敢相信,经过这么多曲折,命运又把我们带到了一起,好像奇迹一样。
       我到非洲8个月后,苏菲于1994年1月13日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到机场去接它,在我向它的集装箱走去时,我看到它从一个小孔里向外张望,一看到我,它就立刻呜咽起来。当它出来后,它跳到我的胳臂上,在我的脖子上亲了一口。我把苏菲单独留在机场呆了一会儿,开车回家把奥黛丽和奥里夫接来。当他们来到机场后,苏菲给了他们每个人一个长长的拥抱。奥里夫说:“苏菲,你长这么大了,真沉!”苏菲可能对奥里夫也有同感。互相问候结束后,苏菲拉着奥里夫的胳膊到一边玩儿去了。历经艰辛和长途跋涉,苏菲终于和家人团聚了。
       在我们家里,我们把一间仓储室给它改成了卧室,等到保护区建好后,它才能去保护区。苏菲高兴地接受了它的卧室。几个月后,我们在一起庆祝了苏菲4岁的生日。
       1995年初,苏菲在非洲的新家安顿下来了。虽然,还有另外两只猩猩也住在我们家里,它们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保护区里。在保护区里,它们感到很安全,每天在树上爬来爬去。
       1996年,我们终于把所有的黑猩猩都带到了保护区。它们吃饭的时候,我开车回家了。苏菲第一次睡在那里。岁月流逝,苏菲渐渐认识到它不会跟我一起回家了,它自己逃出保护区两次,想要自己回家。它的逃跑让我很担心,因为在保护区附近至少有40头狮子和许多金钱豹,还有一些猎豹。很幸运的是,我们每次都在一天之内找到了它。
       苏菲渐渐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保护区就是它的家。它有生以来第一次成为黑猩猩家族的一员。比这更好的是,它现在生活在非洲半自然半人工的保护区,而不是动物园。在它和我们一起生活的6年里,苏菲给了我、奥黛丽和奥里夫无穷无尽的快乐,现在,我至少可以坦然地说,我回报了这份快乐。
       (欣美摘自《新青年·朋友》2006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