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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社会]李花花的十八岁
作者:罗 博

《意林》 2006年 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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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米开外,一个女生正冲我们灿烂微笑,水红的小棉袄,胖得有些浮肿的脸庞,冻得红白不匀的两腮,满是冻疮的双手,“两位老师好。我今天会给两位老师带来一次别开生面的自我介绍。”
       很多考生都这样说,这句话我每天听太多遍了,于是我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等待下文。
       “我叫李花花……”然后果真就是一段让我终生难忘、空前绝后的自我介绍,可是原谅我,真的很难用语言来描述我当时的感受。我面前的李花花同学开始了又唱又跳又说又叫的自我介绍,一会普通话,一会山东话,一会戏曲,一会劲舞。好歹结束了。我舒了口气,还好忍住了没笑场。
       问了几个简单的文化基础知识,回答得很差。外面考生排队越来越长,不能浪费太多时间。按照程序,我问李花花同学是否有文艺特长。没想到撞在了枪口上。“我为两位老师准备了一段我自己编排的舞蹈,请老师稍等一下我准备一下伴奏带。”“可是我们没有录音机啊,”我想快点结束这场尴尬的面对,“你就这样随便给我们比划几个动作吧!”“没关系老师,我自己准备了录音机。”说着李花花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很大的双卡录音机。“可是我们这里没有电源插座。”“没关系老师,我准备了电池。”我和同事无奈地对视。
       音乐响起,李花花随着强劲的节奏开始剧烈摇摆。满场跑来跑去,跳上跳下。她对节奏把握得很好,动作也很舒展,但我终于忍不住极不严肃地笑场了。
       我适时地打断了李花花的剧烈运动。看着手中报名表上李花花的个人资料,家庭地址是某某村,父母工作一栏写的是务农。我试探地问道:“你父母知道你报艺术类高校,他们支持你吗?”“他们挺支持我的,非常希望我能考上贵校。”李花花喘着气回答。“你知道这个专业一年的学费是将近两万元吗?”“我知道的。”“如果你上学,你的学费由谁来给你出呢?”“我姐姐吧!她在城里打工,每个月能挣一千元左右。”好了,只能点到为止了。我心里已经有些难受了。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请你用三个镜头来描绘一下你在外地打工的姐姐过年回家时,在火车站买不到车票时的情景。”李花花沉思一会儿,开始了回答。第一个镜头……第二个镜头……——显然她并没有很好的形象思维和用画面表达心理活动的能力。我渐渐走神。
       终于到了第三个镜头:“姐姐把行李箱放到地上,着急地直跺脚,急得哭起来。”李花花的声音似乎也悲伤起来。忽然她又改口道:“不不不,我不能让我姐姐哭!把最后那句去掉!我不能让我姐姐哭!”语气中充满焦急和悔恨。我抬头,好好看了看她的眼睛。心里很难受。
       这样一个女孩,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向着一个巨大的失败飞奔而来。可她沉浸其中,浑然不觉。18岁的李花花,她的生活里有那么多扇门,我只能是悄悄替她关上这一扇。
       (尹立刚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06年第14期)